刀转过头来。
她目光很是明亮,仿佛天上的明月一般,她手持菜刀孤零零站在那里,目光却望着翟让背上的寒铁长矛,突然问道:“他答应了?”
翟让缓缓点头,轻声道:“他答应了。”想了一想,又道:“丫头,你为什么坚持要去西域?其实马匪并不需要你去震慑,他有很多的人手可以使用,比如虬髯客,比如戈壁溜羊,或者程处默等人,谁都可以去震慑丝绸之路。”
女孩提着菜刀跃过一颗倒地的原始古木,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道:“那些都是粗人,比不过我的心细。”
翟老头看她一脸轻笑,却知她的言不由衷,叹息道:“丫头,这不是理由。”
然而女孩还是嫣然带笑,转口道:“那就当成我想做点事吧,我练双刀已经五年了呢,您说过我根骨不凡,练刀五年已算高手,我想去试试功夫行不行,看看那些马匪受不受的住。”
翟让再次叹息,道:“丫头,这也不是理由。”
女孩终于笑容消去,突然眼中就出现了泪光,她一下子扑进翟老头怀里,哇哇大哭道:“不走还能怎样?每天在这里苦楚么?义父,我想替他做点事,让他看见我的努力,我不要做他的徒弟,我被他收养的第一天就说过让他养我,不是养育的养,不是养育的养啊……”
翟让苦涩疼惜,不断抚摸小丫头的秀发,喃喃道:“可惜他听不懂,甚至所有人也听不懂,毕竟那时候你才五岁啊,谁敢相信一个五岁小女孩会有情意?”
这女孩正是孙宝儿,她扑在翟老头怀里不断啼哭,道:“五岁怎么了?五岁也能早慧!我那一日被他背在身上,跟着他一起冲进了山林,我见他大展神威,将一群恶狼全都杀死,狼血飞溅之间,爷爷仿佛在天上对我笑,那时候宝儿就在心里对爷爷说,爷爷,您放心的去吧,宝儿有人照顾,宝儿遇到了一个大英雄。后来他背着我离开山林,恰好有朝阳射下一道金光,他站在金光之中宛如天神,他放开蒙着我眼睛的手,他的笑容那么温柔,轻轻问了我一句,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宝儿说到这里,仿佛陷入回忆,喃喃又道:“那时我便回答他,我不想跟你的姓,我想叫孙宝儿,我想让他一辈子养着我……”
翟让长长叹息一声,语带无奈道:“这不能怪他,甚至不能怪任何人,谁敢想象一个五岁女孩竟然那般早慧,仅仅五岁年纪竟然懂得喜欢人!”
说着再次轻抚宝儿的秀发,突然道:“离开一段时间也好,说不定你就改变主意了,到时皆大欢喜,谁也不再犯愁。”
宝儿突然停止啼哭,小脸赫然挂着坚毅之色,她双手提着两把菜刀,仿佛盟誓般道:“便是天塌地陷,我宝儿不改初衷。”
猛地把菜刀往背后一插,对着翟让问道:“义父,咱们何时启程?”
翟让似乎习惯了她的冷静,所以并未感觉意外,翟老头拍了拍自己背后的寒铁长矛,沉声道:“既然要走,即刻便走,渤海距离西域足有八千里路,沿途一路至少有着三四十个小国,义父带你全都走上一走,顺带着教你如何去把马匪压服。”
宝儿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咱们有多少时间?”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然而翟让却沉吟起来,好半天过去之后,翟让才缓缓开口道:“此是八月之节,再有一个月便是小麦播种,麦子经过一冬,来年夏季才能收割,彼时已是六月,那时渤海国才有足够的粮食……”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带不确定道:“按照这个情况推算,渤海商队最快也得七月份才能启程,启程之后一路西行数千里路,到达西域的时候很可能又是冬天了。”
宝儿目光亮如明月,眸子里面闪烁着聪慧的光,忽然开口道:“今年八月,明年冬天,彼此相隔时间,最多也就十六个月……”
翟让稍微沉思一下,点点头道:“不错,最多也就十六个月。”
宝儿忽的嫣然而笑,一双明亮如月的眸子看向渤海方向,轻声道:“也就是说,十六个月之后又能看到他。”
翟让登时一怔,愕然道:“这怎么可能?他是渤海国主?丝绸之路的商队虽然庞大,但是一国诸侯岂能随着商队出行?国内诸多事务,岂能一走了之。”
然而宝儿却一脸微笑,轻声再道:“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语气虽轻,说不出的坚定。
突然双手握刀,小小娇躯迸发强烈气息,但见小丫头眺望西方黑夜,突然道:“我要在他到来之前,帮他打出一条畅通无比的路。”
刀光森然一闪,吞吐锐利无比的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