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都在琢磨李渊接下来会做如何反应。
是暴怒?
还是不满?
是挥袖而去?
还是冷哼呵斥?
……
谁也没有想到,李渊竟然拱起了手。
很是正经的行了一礼!
巷子里的探子们吓了一跳,那对农户夫妇明显也吓了一跳。
大唐的太上皇,竟然在一座门口拱手行礼?
却见李渊呵呵一笑,说话也显得和蔼可亲,笑眯眯道:“老夫拢右李渊,今日特来拜访,贤夫妇可否给个薄面,允许老夫登门入内一叙?”
嘶!
探子们倒抽一口冷气。
听听这话。
多吓人!
老夫,拢右李渊,贤夫妇,可否给个薄面……
郑先生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断给自己警醒道:“这对贫困夫妻的相貌需要好好记住,以后再也不能当做等闲的平民而视之。”
确实不能当等闲平民视之了。
因为这对夫妇今天代表的是阿瑶娘家人。
那位阿瑶姑娘自己买了一间屋子搬出来住,她今日迎接纳彩,她没有娘家,所以,秉承古老中华的传统,远亲不如近邻,她的邻居就是半个娘家人。
啾,啾啾!
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大雁的叫声。
但见两个金吾卫一路而来,怀中各自抱着一只肥硕大雁,翅膀不断扑腾,显得精力旺盛。
李渊站在院门口呵呵再笑,指着两只大雁道:“家有小孙,闻此有女,贤夫妇可否体恤老朽年迈,允许卫士们携雁登门……”
那对中年夫妇仍旧显得局促,不过脸上很快透出一股子由衷诚恳的欢喜,只见那汉子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好事啊,好事,前几天就听阿瑶妹子很是羞涩跟我们提过,说是最近几日可能会有人前来提亲,阿瑶妹子家里没人,所以想让我们这些邻居帮着搭一把手,哎呀呀,快进门,老丈您刚才说自己是拢右的啊,拢右可是个出产粮食的好地方。”
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热情的开始招手,话里话外透着忠厚,骨子里都是老百姓的赤诚,说话像是唠家常一般,听得巷子口那些探子目瞪口呆。
显然这汉子不知阿瑶情况,所以实实在在把阿瑶当成了一个可怜丫头,在中国老百姓的传统认知里,邻里之间遇到这种事情必须帮忙,不但要帮忙,还要拿出十足的热情,他已经开始冲着李渊招手,甚至准备上前接过那两只大雁。
反倒是他妻子稍微精细一些,突然用手扯了扯丈夫的衣角,然后用目光小心翼翼暗示一番,分明是让丈夫注意抱着大雁的两个卫士。
那汉子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又现出拘谨。
咕嘟!
他下意识咽口唾沫,然后也变得像妻子那般小心翼翼,试探问道:“老…老丈…,您是干啥的?”
李渊笑呵呵一缕胡须,极其和蔼冲他点点头,似乎老人突然来了恶趣味,竟然像小孩子一般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你问老朽是干啥的啊?老朽以前当了九年皇帝,现在老了不想干了,所以就把皇位让给儿子干。”
噗通!
中年汉子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以前的皇帝?
现在皇帝的爹?
来帮孙子提亲……
他一脸呆滞转头,目光呆呆看向自己妻子,好半天过去之后,这汉子才仿佛做梦一般问道:“孩他娘,阿瑶妹子她…额不对,是阿瑶姑娘,阿瑶姑娘她,她要嫁的到底是谁啊?”
可怜他妻子哪里能够回答,他妻子也早已双腿酸软坐到了地上。
不远处巷子口处,探子们一脸古怪面面相觑,其中那个蓝田孙氏的管事口歪眼斜,口中不断嘟囔有话,道:“大唐太上皇登门,迎接的是一对农户,纳彩还没开始呢,先把人吓瘫在地上,这事,千古奇闻……”
好巧不巧,巷子口处忽然走来一群人,但见一个面容矍铄的老人停足而立,悠悠然开口道:“以势压人者,非皇之大气,李渊如此行事,捉弄一对农户,非仁者之风也,老夫当斥语一番!”
探子们目光刷刷投过来,脸上都带着震惊之色?
这老东西是谁啊?
口气大的有点离谱吧。
有那眼见之人忽然瞳孔一缩,倒抽一口冷气道:“是房大人,杜大人,还有卫国公李靖,应国公李绩……”
大唐好几位大佬,竟然簇拥着这个老人,看那恭敬神色,像是对待先生一般。
而这个老人刚才说要去斥语大唐的太上皇……
……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街角人影一闪,有个青年负手站在墙边,目光宛如一汪清水。
若是有渤海百姓看到,立马就会认出这是他们的国主。
阿瑶的纳彩提亲,忽然就变得风云际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