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理、沈瑾打了一声招呼,叫人拉了一辆马车给何氏与孩子坐了,将何氏母子送到东城宅子。
这边只要一对老夫妇看门扫洒,沈瑞想着要不要叫人牙子,沈瑾已经打发管事下来,带来两房下人,连带着身契都有了。这两房下人,总共是七口,灶上、看门、小厮、丫鬟俱全,都是得用。沈瑞直接叫管事将身契给了何氏。
沈瑞先安置了沈玲尸体,因不知晓官司会拖到什么时候,不好现在就打起灵堂,就选了背阳的一间北屋,暂时停灵于此,又叫人从商家交了一个月的银子,让对方每天送几车冰过来。
叔嫂有别,既是这边安顿下来,沈瑞就不好继续停留,将身边长随留了一个在这边跑腿传话,自己与何氏作别离开。
沈瑞没有回宗房,而是直接去了五房。
实在是沈琦看着太惨,沈瑞怕沈鸿见了受不住。好好一个举人儿子,即便一时回家守业,可不过三十多岁,还没有到举业无望的时候。自己不去应试,与失去应试资格并不一样。沈琦断的是右手,不仅做官无望,科举上也只能止步举人。
与沈瑞想象中的愁云惨淡不同,不知是不是因自小养病心境平和的缘故,沈鸿见次子归来,与郭氏的态度相似,只有欢喜庆幸。
沈瑞进来时,就是沈鸿精神头儿十足对着沈琦絮叨的温馨场景。沈瑾因送郭氏与沈琦回来,还没有离开,坐在一边,笑容却带了几分勉强。倒是郭氏,并不在跟前,不知去了何处。
“这世上艰难,唯有生死是大事,其他都算不得什么。要是事事圆满,怕是老天爷都要妒忌。琦哥儿,你要记得,只要人平安,就是老天垂怜,其他都不必计较。”沈鸿道。
这前面是劝慰沈琦自己遭遇,后半句却是略有深意。
沈琦点头道:“爹,您放心,蒋氏是儿子的原配发妻,儿子只有盼着她平平安安的。”
沈鸿神色略带欣慰,看见沈瑞进来,道:“瑞哥,我听你琦二哥说了,你很好,做的对,是个仁义的,有乃母之风。”
明明是夸奖的话,沈瑞却听得惊心肉跳,只因这沈鸿面色实是太好了些,与之前的孱弱病态大为不一样。
这时,就见婢女挑了帘子,何氏亲自端了一碗面进来:“老爷早上不是念叨雪菜肉丝面?我方去做了一碗,老爷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沈瑾、沈瑞搀扶沈琦从床头起身,在床边椅子上坐了,将床边位置让给郭氏。
沈鸿双眼温柔的看着郭氏,要去接面碗。
郭氏笑道:“老爷嫌弃我了不成,让我来服侍老爷用。”说罢,挑了一筷子面送到丈夫嘴边。
沈鸿含着面,吃了两口,点头道:“还是那个味,三十六年前,我第一次去泰山家时吃过,咸香清爽。”
郭氏嗔怪道:“老爷既爱吃,怎么不早说,又不是什么费事的吃食?”
“我舍不得……”沈鸿看着妻子,轻声道。
舍不得你操劳家业、抚育儿女辛苦之余,再洗手作羹汤。
郭氏的手颤抖,已经端不住面碗,放到床边小几上,红着眼圈笑道:“既舍不得,就别舍了……”
沈鸿拉着郭氏的手:“大夫当年说我活不过二十五,我却过了五十的大寿……再要强求,就太不知足……”
饶是郭氏再刚强,可两人少年夫妇,相伴了大半辈子,此刻不禁也露出脆弱来,开始饮泣起来。
沈瑞与沈瑾哪里还看不出这是“灵光返照”,眼前竟是死别场景。
沈琦脸色也层层褪去,双眼多了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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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坊外,一辆马车匆匆驶来。车厢里,贺老太太苍白着脸,贺北盛面上也多了几分焦急,可依是犹豫道:“娘,跟沈家求情有用吗?二哥的罪名可是……”
贺老太太苦笑道:“除了沈家,眼下还能求谁?要说你二哥想要对沈家趁火打劫这不冤枉,要说是他主使害人,我是不信的!”
正说着话,就听到马车外隐隐传来哭声。
贺北盛掀开车帘,向往张望,就见不远处有几个仆人哭着糊门,挂起白灯笼,不由仔细看了两眼,随即傻眼。
“外头怎么了?”贺老太太看着儿子神色不对,问道。
贺北盛撂下帘子,面带惶恐:“娘,是沈家五房,沈家五房举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