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韩冈棋艺也不高。她曾王旖那里听过几句。棋艺不高的韩冈能让章惇、沈括不敢赌,那输掉的结果肯定是赔不起,甚至可能是赔得太多,不敢冒风险。
“也有可能是韩枢密虚张声势,故意诳人。”蜀国公主猜着,“麦子做彩头比起几百上千贯来实在是不值什么,反而让人心中生疑。”
一粒、两粒麦子,就算每一格翻一倍,到了六十四格,也肯定多不到哪里去。比起韩冈给的彩头实在差得太远,让章惇、沈括心中生疑,不敢贸然去赌。
“就像开盅前那样?”向皇后问道。
“有点像。”蜀国公主道。
逢年过节,闺阁中赌彩头,向皇后和蜀国公主各自年幼的时候也没少玩过。也知道上了赌桌,就算心中再没底,也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时候吵吵嚷嚷最闹腾的,反而是最心虚的。
不过向皇后觉得韩冈不会这么简单。虚张声势的手段,毕竟不登大雅之堂,不应该拿来当作太子的课程。
“吾已经交待让宋用臣去找人数麦粒了。看看到底有多少。应该快了。”她说道。
宋用臣回来得比想象中要晚不少。
向皇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蹙着眉问:“一合到底有多少?”
宋用臣欠了欠身,袖口抖着,抖出了些麦粒,“禀圣人,一合就有五万粒之多。”
宋用臣当真让人去拿了一合小麦数数。还不只一个,七八人各自数各自的。数了整一天了。报上来的数字却乱得很,从一万多到十万都有,看着就知道有些人根本就没用心。但要复查一下,时间又不够。不过他也不敢说自己找的人不靠谱,折中一下,报了个五万。
幸好向皇后和蜀国公主都没怀疑。
“十合一斗,十斗一石。一石麦子不就有五百万了。”蜀国公主轻轻啧着舌,对向皇后笑道:“看来章枢密和沈括真的是被韩枢密给唬住了。”
要一石粮食当真能有五百万麦粒,六十四个格子每格都能分上近十万。就算按韩冈所说放麦粒,越到后面放得越多,可一开始才一粒、两粒、四粒、八粒啊。
可是不知为什么,向皇后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再等等刘惟简的消息。”
数麦子有宋用臣,但计算棋盘上要放多少麦粒的差事,向皇后就让刘惟简去算了。刘惟简现在在管左藏库,精通钱谷之术。
不过刘惟简回来得比宋用臣还要晚。
“怎么这么迟?”
“禀圣人,奴婢早前算过一边之后,觉得结果匪夷所思,心道多半是算错了。就去了司天监,让司天监帮忙。谁知道,司天监当值的冬官正算了一遍,却跟奴婢算得一模一样。”
司天监虽人浮于事,水平又差得可以,但基本功还是有那么一点的。要不然刘惟简也不会去找他们。
“匪夷所思?”向皇后瞅瞅一边的棋盘,问刘惟简,“填满棋盘到底要放多少麦粒?!”
刘惟简从袖中掏出一卷纸,展开来照着念:“启禀圣人,到了二十八格的时候就超过一亿了【注1】,一亿三千四百二十一万七千七百二十八。再往后二十七格,到五十五格,就是一亿三千四百二十一万七千七百二十八的一亿三千四百二十一万七千七百二十八倍。而到了最后第六十四格,更是第五十五格的五百一十二倍:九百二十二兆又三千三百七十二万零三百六十八亿又五千四百七十七万五千八百零八。这还只是一个格子,若是将棋盘上六十四格全都加起来,是第六十四格的两倍去一。一千八百四十四兆又六千七百四十四万零七百三十七亿又九百五十五万一千六百一十五……”
蜀国公主完全怔住了,刘惟简绕口令般的数字她听着就糊涂了,可再糊涂,也知道这是个不得了的数字。
一亿三千多万的一亿三千多万的五百一十二倍!还要再乘二,减一!
只是六十四个格子而已!怎么会变得那么多?
向皇后也整整愣了半天,最后惊讶失声:“这么多!?就一个六十四格的棋盘,还没算中间的楚河汉界呐!”
朝廷每年几千万贯石匹两的收入,都兑成钱的话,合几百万万钱。在向皇后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大数目了。可这个数字跟棋盘上的麦粒比起来,却是差了一亿倍。
“一石小麦五百万粒!这到底有多少石?”
刘惟简粗粗的算了一下:“三万亿石还多。”
向皇后更觉得恍惚了:“够吃多少年的?”
“天下人口一亿多,一人一年吃四石。也不过四五亿石吧。少说六七千年吧。”刘惟简也不知道这样算对不对,反正再怎么样都不会少于一千年。
向皇后又是怔了好半天,方回过神对蜀国公主苦笑道:“难怪章枢密和那沈括不肯跟韩枢密作赌,就是官家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蜀国公主也是苦笑道:“几百一千贯对万亿石粮食,韩枢密真真是太会戏弄人了。”
“章惇和沈括能一眼就看破,论起才智,其实也不差了。肯定是让人望尘莫及。”向皇后点头说着。
不管怎么说,这是比直接上表推荐要委婉得多。
注1:东汉《数述记遗》中记载,古代有上中下三种进数法:下数以十递进,十万为亿,十亿为兆,十兆为京;中数以万万为亿,万万亿为兆;上数以亿亿为兆,兆兆为京。通用的一般是下数,不过这里为了方便起见,选用了中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