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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遽然抬头,愤怒的血色重充满了他的眼中
“韩内翰乃是药王弟子,既然说臣病了,那臣当真是病了”司马光的声音颤抖着,激荡的心境从话声中透出,“熙宁二年法施行,至今已有十二载其中连年战火,灾异频频纵有煌煌之功,可民生之困苦,条条种种实是数不胜数臣之病,非为己病,实为天下而病……”
他停了一下,轻吐了一口气,仰起的面孔上甚至能看见溢出眼角的泪水,最后,他猛然怒喝出来:“若说臣有病,臣的确已经病了十二年了”
司马光的怒喝在殿中,周围寂静无声
这是什么?
怨望
不管司马光说得多么冠冕堂皇,表现得多么悲愤,浓浓的怨意却是溢于言表是对法的痛恨是对天子坚持法的不满是要继续坚持党争的宣言
明明白白的怨望
可司马光眼下宁可亲口坐实自己的怨望之罪,也不会让心疾、惑疾之类的病症强加在自己的头上
若是被确定为失心之症,也就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而现在他所承认的一切,的确可以说是怨望,可是当未来国是迭,又可以说是思国忧民的表现——就算是现在,当这番话传扬出去后,也肯定能惹来不少同情和敬仰的目光
而且乍听起来司马光表现得忠心耿耿,忧国忧民,毫无经验的皇后,被其蛊惑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份冷静,倒是印证了韩冈之前的判断,司马光没有服输甚至还反咬一口——今天韩冈能拿药王弟子的身份来指证他司马光是疯子,那明天又将是谁成为牺牲品?
韩冈今天在殿上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司马光已经说出来了
是张角的妖言惑众是赵高的指鹿为马是李林甫的颠倒黑白是来俊臣的罗织人罪
韩冈既有如此手段,朝臣们纵然不是人人自危,也会从此对他提高警惕了
其实司马光即便证明了怨望,依然无法治罪以他太子太师的煌煌地位,旧党赤帜的赫赫声威,也只能让他回洛阳养老尽管司马光对王珪喊打喊杀,但他依然可以仗着与天子共治天下的士大夫的身份,来避免任何加之于其身的罪责
情况再坏,也不过是一切照旧,司马光回咬一口的结果,却是能将韩冈拖入烂泥塘里
章惇和苏颂都变了脸色,司马光的反扑在预料之中,不过狠辣却乎他们想象
可韩冈神色如常,这又能怎么样?
难道将党的这一次反扑给打回去,会一点损失都没有?知兵如韩冈,不会这么幼稚
且重要的,关键点并不是自己,司马光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啊
“敢问宫师”韩冈平和淡定的问道:“王珪之罪当如何论?”
司马光刚刚凝聚起来的悲壮气势顿时就烟消云散,甚至有一瞬间的迟钝,“诛之”尽管声音依然狠厉,却没有了之前的毅然决然
“罪名呢?”
司马光气势低了三分:“奸邪”
韩冈轻叹一声,摇摇头,却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了
还需要他说什么呢?
眼下的关键点是什么?
是对王珪的判罚
司马光死不认错,咬定了要杀王珪,但他不敢也不能将王珪的罪名一条条列出来一旦他这么做,即便区区一个大理寺中的法官也能将之一条条的驳回去,无论如何都定不了王珪的死罪,最多也只是出外而已
——在皇帝和皇后的心目中,王珪最该死的地方就是他在定储之事上没有尽到他的责任,可王珪他毕竟开口请求立储,是韩冈、张璪、薛向之后的第四人
他没有反对立储,而是支持的这样的作为,甚至无法治罪,只能褒奖
所以司马光给出的只有空洞的奸邪二字
如此罪名,还要杀宰相?
这难道不是心疾最好的证明吗?难道这不是怨望于心,以至于王珪成了出气口的证明吗?
前面听到司马光的悲愤之语,向皇后一时间也不免为之动摇可现在司马光依然咬定了王珪,却给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罪名这让她又坚定了对司马光的看法
“记得当年宫师守长安,上书建言边境息兵,京兆【长安】、邠州不必加强防备而后庆州广锐卒叛乱,叛贼吴逵领兵南下,破庆州,掠邠州,兵锋直指长安城,幸而在罗兀城与西贼交战的王师回返,才将其困在了咸阳又得韩冈孤身入城说降,方才顺利平叛只是也让西夏又苟延残喘了多年”
王珪为相,主张伐夏,虽然有些波折,但西夏终究是灭了司马光说不要加强长安、邠州的防备,可吴逵叛乱,差点就攻到了长安,解围还是靠韩冈帮了忙
这是给司马光的最后一击——无能
说话的,是蔡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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