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修起居注的差事。身兼四差遣,王安礼每天总是忙得跟陀螺一般转个不停,与韩冈的清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吴判官方才派家人来送信,说是请官人闲暇时,过府一叙。”
吴衍与苏轼是有些交情的,韩冈清楚这一次邀请,多半是为了苏轼。
韩冈也想救苏轼,但眼下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下台狱的官员什么时候少过,等苏轼进了台狱之后,再设法去保他的性命。
整件事事情闹得大了,就成了党同伐异的工具。韩冈觉得以当今天子的心意。应当不打算杀苏轼,
毕竟不是什么正事,只是出口气罢了。
如果只是敲打一下苏轼,没有什么关系,但弄成了*……韩冈眯起眼睛想了想。其实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从来不作诗作文,一干公文、奏折,都是写熟手的,没什么破绽可以利用。对韩冈的政敌来说,与其依靠奏章来构陷自己,还不如在其他地方搜集罪证,那样花得精力还少一点。
不过这个头不能开,一旦开了先河,日后就不知道轮到谁倒霉了。朝堂上的都是聪明人,谁也不愿落到那样的结果。
“要处置苏轼,可以用别的罪名定罪,但文字入罪是万万不可。除了为夫,世上的文人哪个不写文章诗词?”
“官人你打算怎么做?”王旖急匆匆的问道。她很想知道自家的丈夫是准备怎么营救当世闻名的才子。,
“找个机会韩冈会去跟天子说的,苏轼决不能以诗文入罪。但如果是其他的罪名,我就没办法了。”韩冈对身边的弟子们说,“不过眼下还来得及。就是看在章子厚的面子上也得救他一救。南娘,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好了,毕竟结果是好的,从结果上说,他也是帮了个忙。”
周南柔顺不过的说着:“一切都随官人的意。奴奴只要跟在官人身边就行了。”
“三哥哥要救苏子瞻?”韩云娘眼睛一亮,道:“苏子瞻名气这么大,诗文又做得好。三哥哥好好劝一劝天子,文曲星一般的人,不能杀的。”
韩冈抿着嘴,笑着摇头:“这话可不能对天子说,说了可是把苏轼往死里逼。文足以饰非,辞足以惑众。天子正恨他名声大呢!”
王旖、素心和周南都是先迷惑而后恍然,只是前后有别,只有韩云娘疑惑的歪着头:“三哥哥,那该怎么说?”
“天子重后世之名,往这方面说就行了。”见韩云娘还是一脸疑惑,韩冈就明说了,“苏轼自负才高而不得进用,腹中或有怨怼。但以言辞杀一儒士,不知后世会怎么看陛下?”
韩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几分自得:“这样才能救苏轼!”
“这算是揣摩上意吧?”王旖突然笑着问道。
“咳!”韩冈呛了一口水,“人家养猫,不顺着毛捋,难道还逆着来吗?!该直言谏争的时候就直言谏争,该婉转曲言的时候就婉转曲言。为政当以结果为上,那等为邀清名,故意让天子难堪的官员,为夫可没兴趣学他们!”
关于苏轼一案,韩冈本是打算先看看再说,天子也许只是要出口闲气罢了。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说酸话的措大哪里都是,天子应该习惯了才是。都被恶心这么多年了,多苏轼不多,少苏轼不少,赵顼只是一时心头不痛快。
但现在看御史台的一封封弹章,是打算将苏轼的罪名钉死在怨望二字之上。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腹诽倒也罢了,说出来可就是自寻苦头了。尤其苏轼的名声很大,新作一出,天下传唱,讪谤之言也便一同流布天下。这么一来,一贯重视名声的赵顼,也不可能不怒火中烧。韩冈估摸着,苏轼这一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文章憎命达,苏轼再一次受责之后,文才也许还能更上一层楼。韩冈记得当年他还想让章惇传一句文王厄而演周易的话,只是那时候觉得有些太过幸灾乐祸的味道,故而就没说出口。不过从结果上看,这个道理是没有错的,出外数载之后,苏轼的诗文水平的确是大有长进。就如李白、杜甫,如果一辈子的高官显宦做着,绝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当然想归想,做归做,苏轼能不能在受责之后,文才一番磨砺更上一层楼,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或许对后世的意义很大——但他如果因文字而得罪,对每一个文官来说,都是个危险的信号。
韩冈不惧,不代表他的朋友、门人不惧,这一次,必须得伸手拉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