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文彦博七十五,而韩冈则是二十七,偏向谁难道还需要多想吗?
更不用说他童贯跟韩冈打过不少交道,当面能说得上话。而跟文家则是一点交情都没有,那文彦博,更是只在朝会上远远的见过,一个身量高壮的老头儿而已。
尽管自己是宦官,但日后也少不了也有要依靠两府的地方,宰执官们不但能掺合入内侍的晋升,更能坏事。管勾皇城司的石得一,可是吃了士大夫们的不少苦头。童贯乃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选择哪一边。
不过此事不能做得太明显,作为天子家奴,需要是不带私人立场的公正,如果偏向太大,天子那一关也不好过。
童贯皱眉组织着语言,该怎么说才能让天子满意,不至于误会自己,但同时还要表现出一定的倾向,让天子的心意也跟着倾斜,‘这份差事,果然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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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弼已经听说天子的使臣今天赶在城门合钥之前,带着礼物进抵驿馆。作为洛阳的地头蛇,他更是连府中的走马承受被招进去问话的消息都打探到了。
“果然老夫的生辰只是附带,主要还是文宽夫和韩玉昆的事。文宽夫这一番闹腾,倒是让天子都记挂在心上。”富弼自言自语的口气似乎有些小抱怨,但脸上的淡定,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真实心情。
挥了挥手,让报信之人退了下去,还政堂中又只剩富弼喝着当归饮,一名老仆在旁服侍。
富弼是如今洛阳城中最清闲的一位元老,一个是因为富弼自致仕归乡后,便以老病为由,少见访客——他在洛阳亲朋故旧数千,若是开门见客,从早至晚都不得清闲,同时他的脚的确一直有病;另外一个原因,乃是府漕之争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让富家门庭也变得清净了一点。
不过富弼今日的清净并没有太久,只过了片刻,就有人来报:“刘秘监来访。”
“刘伯寿可是好一阵子没来了,快请!”富弼说着就起身,在老仆的搀扶下降阶相迎。
富弼也不是所有客人都不见,一干耆老,包括刚刚过世的邵雍,都是经常走动。富弼崇佛,洛阳的几位高僧大德也是常来往,刘几刘伯寿也是其中之一。
刘几的官位虽不算高,但刘氏乃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从北齐一直延续到今,代代有人出仕,且世牒具存,不是吹嘘出来的,在洛阳城中声望不低。
在庭中富弼与之对行了礼,一起回到厅中坐下。等下人奉上了茶汤和菓子,富弼就有:“伯寿有半年多没上门了”
“冬天畏寒,不喜出门,开春又生了懒病,这两日方才病愈。”年纪都大了,说话也没顾忌的,刘几内外张望了一下:“彦国生辰将至,怎么你这还政堂中也不见多少喜庆?”
“并非是逢九逢十的正经日子,也不准备大事操办。有事也是小儿辈忙着,我这里倒是清闲。”
刘几瞅瞅富弼身上的一袭没有花样的素色直裰,“清闲是清闲,也是越发的清俭了。”
富弼微微一笑:“只为惜福之故。如今连荤腥也少沾了。”
“当真要受戒做居士了?”刘几不以为然,喝了口茶后问道,“听说彦国明日意欲往坟寺剃度一僧?”
“确有此事……伯寿你身子懒怠在家,耳朵倒是到处跑。”富弼笑说了一句,又道:“此人言谈可喜,礼佛甚诚,只是贫不能具度牒,故而顺水送他一程。”
“好个顺水送人一程。”刘几笑了起来,“不过彦国你坏了几个,才度得一个,世尊前不能*啊。”
富弼有些疑惑:“此话何从说起?”
“是刘贡父【刘攽】前日在偃师说的,是指你去年度得那个和尚。刘贡父说彦国你‘每与僧语,往往奖誉过当,其人恃此傲慢,反以致祸,攽目击数人矣,岂非坏了乎?’”
“刘贡父总是口舌上不饶人。”富弼不快的皱了一下眉,转又笑道:“方外之士,无碍世人,坏了也就坏了。若是换作一亲民官,那又当如何?”
“这话说的好,只是佛祖不爱听。”刘几拍拍手,凑近了一点,“不知彦国你觉得如今府漕两家之事,是好了还是坏了。”
“……文宽夫如何说?”富弼反问。
“还没去问过。”刘几顿了一顿,摇头笑了笑,“恐也不当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