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到这封封赏,赵兴稍稍怀念了一下现世的父母,便又要赶往相国寺码头,迎接广南派来的伎乐表演队。
广南伎乐领队的是柳京娘,同行的还有程阿珠与赵兴几个子女,他们听说赵兴返回了杭州,便趁机来京城逛逛,以便与赵兴同回。
柳京娘一见赵兴,便娇娆的拜到,唱了一首口号诗后,赞颂说:“太尉大人人旺果然不同凡响,奴经过杭州时,杭州百姓听说大人重回家乡任官,全城鸣放爆竹,以示欢迎,奴见了杭州全城狂喜的情景,也禁不住热泪盈眶,做官做到大人这种地步,也算是足慰平生。”
赵兴含笑回答:“京娘,蔡元长正在杭州,你路过杭州,居然没有停一下?”
京娘轻轻摇头:“奴在杭州听人说,蔡元长最近追逐在宦官童贯身后,举止颇为人不耻,算起来,蔡大人也是个精明人,怎么行为如此不堪。”
赵兴轻笑着,摇摇头。
在古代中国,身处高位的人一旦退下来,很难保持平静地心情,因为无论你过去地位多么显赫,现在返回家乡。一个小县令都能整死你,而罪官尤其如此,更让县令们无所顾忌。故此,古代中国中,像苏轼这样的屡经被贬,依然保持豁达心情的人,也不说绝无仅有,至少是十分罕见。
蔡元长蔡京曾经伺候在皇帝身边。替皇帝书写诏书,天下百官的命运由他一支笔决定,那是何等的荣耀。他也曾经担任赤府尹,在宋朝,做一任开封府,何等荣耀,包拯也就是因此响名千古……
如此一个享受过权位杆尾地人,因罪免官。回到乡里,连一名里正都要讨好,可以想见他的心情有多么失落,为了重新获得权力,蔡京当然要不择手段。而不择手段的获得权力后,为了保住这个权力,他只能更加不择手段。
从此之后,那个诗人蔡京。文学家蔡京、艺术家蔡京已经死了,剩下地只是贪官蔡京,也难怪连京娘都不愿与其交往。
见到赵兴不与置听,京娘做了个揖,回答:“太尉,我听说广南伎乐地表演安排在三月初十,为何不是三月三金明池开放第一天呢?”
赵兴摆摆手,示意京娘别再纠缠这一问题。他知道。自己这次带来的是一台糅合了服装秀在内地大型戏曲表演,其中的主角每一次出场都要换一套新衣服,全剧三十余人,总共要展示四百多套衣服。每套衣服皆灿若云霞,华美非出一般。
广州这几年常被人称之为妖异之地,学说妖不妖争论很多,但广州地纺织业却在赵兴的着力支持下,得到进一步发展。从海南提前引进的类似黄道婆的纺织机大量引入民间。使得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呈现出一副完美的景象。与此同时。各地大商人开办的水利织布坊、蒸汽织布坊,利用珠江流域充沛的水利资源。迅速地占据了大宋纺织业的六成,而其余两成则由环庆占据。
赵兴是个脑子活络的人,广州棉布产量巨大,为了提升棉布的价格,他又开始扶持棉布印染。此后,因他在广州提倡“实用技”,拜宋朝商业气氛的熏陶,读书人迅速认同:经商不是受人鄙视地低贱行为,而是与耕读传家一样的“立身”举动。故此广东的服装业可谓畸形发展。
而扣子的发明,更加使服装变地紧身合体——想当年,在赵兴所在的时空里,扣子的发明导致一个新词的诞生,这个词叫做:“时尚”。
追逐时尚的过程就是一个刺激消费的过程,在享乐主义盛行的大宋,这一主张深受大宋百姓的欢迎,于是,一批画师纷纷转行,成为这时代罕见地所谓的“服装设计师”,当然,他们也是这世界第一批服装设计师。
这群服装设计师们的创造力一旦迸发起来,他们所设计的产品,连赵兴有时都感觉到匪夷所思,比如强调颇有唐风的、将身材凸显的玲珑毕至的紧身衣、低胸衣,突出富丽堂皇的百褶裙,甚至还有衣服上镶嵌几公斤金叶地暴发户服装,这些服装以每天数百套地数量向外推出,为了推销自己的服装,那些设计师们不遗余力地想出最华丽的词向外推荐,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在这个几乎可以说是空白的领域里,广南的服装立刻成了时尚的代表——虽然也很有许多卫道士们认为广南的服装妖异,但女人不管这些,她们欣赏那种穿着广南服装,带给她们的万众瞩目的效果。
李师师就是其中之一,她早就听说广南服装花样别出,以前一直限于财力,享受不到购物狂的畅快。如今,她的相好成了天下第一人,自己也成了“天下第一二奶”,有能力,有资格、有时间,有权力享受并追逐时尚的最新潮,所以,她委托小皇帝出面邀请广南伎乐,并将她们安排在金明池开放的几天后。这个时间,小皇帝恰好可以辞别百官的紧兵防守,陪自己心爱的女人鉴赏那些千奇百怪的服装,而金明池开放的第一天,小皇帝却要在百官的簇拥下,按照繁琐的礼节点校新科进士,应付朝廷各项典礼。
小皇帝事先交代过赵兴,赵兴知道内幕,所以他阻止了柳京娘的抱怨,转身向自己的妻子儿女交代:“儿啊,还有宝贝,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你们四处逛逛,别心疼钱,看见什么好,赶紧搬回家去。”
赵风以前有机会来京城,进入朝廷的太学,但朝廷那次是想控制人质,所以赵兴拒绝了,此刻踏上京城的土地,是他懂事来第一次,他一边东张西望,看着这座两百万人口的城市的喧哗与骚动,一边稳重的反驳父亲的话:“嫡父,我看着宣德楼好,可我能把宣德楼买回家吗?”
赵兴又好气又好笑:“风儿,我记得你是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也开始钻牛角尖?不行,李家丫头在哪,她教坏了我的儿子,我得找她父亲算账。”
赵兴这纯粹是调侃,程阿珠一牵孩子的手,将孩子拉在身后,不满的横了赵兴一眼,作揖说:“相公也是太尉了,怎么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稳重?”
陈伊伊几乎是一路蹦跳着跳上岸来,她手牵的孩子也跟她一样不稳重,一上岸就喳喳呼呼:“好的人,好……富足的大宋!嫡父,‘农夫蹑丝履’不是大恶吗,怎么来往的农夫没有穿烂鞋的。”
赵海的问话恰好打断了程阿珠的抱怨,赵兴摸着胡子回答:“大宋,这里是你母国的京城,但你的话你的口气,却好像自己不是一个宋人。这不应该,这里才是你的血脉所在,这座城市有二百万人,比你的领地人口多几十倍不止,这里是华夏古文明的顶点,而你的领地里,不过是一群仰慕大宋文化,追随在这文化后面亦步亦趋的跟屁虫。”
正说着,胡姬喀丝丽牵着她的儿子走上甲板,这位最小的儿子被其名为赵山,四个孩子的名字恰好是“风海云天”。他长的有点东西合璧,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脸部像希腊雕像一样线条明朗,还是个儿童的他对什么都好奇,在母亲的怀里好奇的东张西望,时不时的冲着岸上的人傻乐。
赵山这副相貌,要搁明清时代出现,会被人以为有伤风化,甚至出现万人围堵的景象,然而这是在宋代,宋代纯粹白人的以色列人都能在六部当官,成为大宋官场的基干,在汴梁城这座世界第一人口大都里,类似赵山这样的混血儿一点不少,码头上走过的人只是偶尔好奇的看一看这个粉妆玉砌的混血小子,他们没有停下匆忙的脚步,继续为自己的生活奔波。
安抚了自己的妻儿,赵兴转头冲柳京娘吩咐:“广州商馆还准备了一些服装,你回头点看一下,哪些能用上,至于伎乐们,就别让她们出面了,以免引起围堵。我在码头上准备了马车,你们先去我的园子安置,那园子也有排练的场地……这些由你安排,我先走一步。”
不等柳京娘回答,赵兴领着妻儿走上相国寺东街,顺着人潮一路观赏着京城的景色。
十多年后,重游故地,令三位妻妾仿佛梦游,她们一路走,一路指点着路边的景色,程阿珠还在与陈伊伊争执,究竟哪里才是扑天雕李应当初设的擂台。
四个儿子都有家仆陪伴着,唯一的女儿便被赵兴抱在怀里,小女儿一路跟赵兴窃窃私语,赵兴每置一处,就像现代导游一样给女儿讲解着某些历史遗迹的典故,这种特殊待遇让女儿非常快乐,她近乎炫耀的大声笑着,时不时的冲兄长、弟弟使着眼色,提醒他们自己的特殊待遇。
回到府中,多日不见的帅范像游魂一般出现,长久的寻花问柳竟没有让他形容槁枯,面色红润的帅范正叹着气,看着自己手中的官身文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