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谢麟躲在阴影处,望着江面上的霞光逐渐暗淡,欣然的说:“赵大人,我做了一首诗……”
赵兴翻了个白眼,打断对方的话:“应老,我不是来听你做诗的。”
谢麟哈哈一笑,走出阴影:“也对,你身边有坡公在,天下名诗都小看,我这几首诗,譬如‘李白墓上做诗词’,岂不好笑。”
赵兴默认了对方的说法,他提起玻璃茶壶,给谢麟续满了茶,而后放下茶壶,等待对方的开口。
“吕惠卿给我来信……”
赵兴一咧嘴:“应老,我对这个名姓有点过敏,一听到这个人,我就想发飚,应老若再提这个人,休怪我控制不住自己发飙。”
谢麟一声轻笑:“我这位同乡倒是很记挂你,他来信只念叨你在密州地那番照顾……”
赵兴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抓起晶莹透剔的玻璃茶壶扔到江中,停了一下,他又转身将炉架、酒精炉一块扔入江中,谢麟愕然的看着赵兴,直到江中传来两声扑通,他才醒悟:“好好好,我们不谈这个人,我听说你的士兵进入了福建,却迟迟不动手剿匪,我福建的亲戚托我向你求个情,请阁下念着同殿为官的情意,高抬贵手。
赵兴笑了:“吕惠卿确实是个水晶猴子,我实话告诉你吧,他在陕西干的那些事,使的三大银行亏损了一百五十万贯。但我听说,吕惠卿、吕溪卿又在家乡添置了无数肥田,那些家产怎么也值个百万贯。
实话说吧,我自己离开福建。就是想制造不在现场证据。我确实想有意压迫盗匪向吕氏兄弟地家园而去,可惜我后来受伤,福建地领军将军担心我的安危,扔下部队跑来广州,结果把这事丢下了。
吕惠卿狡猾,他竟然看出了我地行动,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国事当先。要不是为了应付吐蕃人,他俩地家乡我早已捣毁了,哪轮的着他来求情。
应老,今日话说开了,我也不瞒你,我有一千种手段收拾吕家兄弟,事后,他们绝找不着我的把柄。你知道夏人叫我什么。他们叫我‘惹不得’,我赵老虎的钱是那么好欠的吗?我把话明明白白的说给你,吕惠卿不还钱,我就让他回不了福建,见不了亲人。不信。走着瞧。”
谢麟叹了口气:“自今年以来,吕家的海船全部出海失踪,吕惠卿早已经猜测是你干的,你想。在大宋海域如果还存在海盗地话,你怎么脱得了关系?……好吧好吧,我做个中人,吕家兄弟现在肯还你钱,不过他们没那么多现款,毕竟,吕惠卿的幕僚也要多少占一点(赃款)份额洗洗手,我说个数——四十万贯!”
赵兴冷笑不语。谢麟呻吟了一声:“我知道你赵离人腰粗。四十万贯,当初吕惠卿说这个数目,我都吓了一跳,可这笔巨款,还换不过来你的点头吗?”
赵兴呲开牙,答:“应老,我同意跟你见面,是因为我们同在陕西战斗过。此外。你我同是旧党,同时西夏罪臣、又同被贬谪到岭南——我自认为跟你是同类人。你别让我看不起。
我听说应老在地方为官多年,从应老在荆湖所为看,你是个干实事的人,跟吕惠卿那个不给回扣不干活的人压根就不是一路。你那‘同乡之情’算得了什么,吕惠卿把你从陕西赶走的时候,何尝念你是同乡?……应老,你回去告诉那厮,少一个铜板都不行,我赵离人不是打掉牙往肚里吞的人。”
谢麟看了赵兴半天,几次嘴唇蠕动,没有说出话来,赵兴坦然无惧的迎着对方地目光,笑的镇定自若。
谢麟本来想提醒赵兴:你都当了我面承认了,再要下手,难道不怕我告发?
可又一想,赵兴如此有恃无恐,恐怕自己即使告发也不足令赵兴屈服……想到这儿,他环顾左右,发现这座亭子周围护卫者都是些蕃人,他轻轻一笑,问:“这些蕃人,就是随你在白马峰迎战吐蕃人的那些外族武士吗?”
赵兴摇头:“这些人都是刚来的……在白马雪峰的时候,我手下这些卫士竟然充满了对死亡地渴望,让我很受触动,雪峰之战结束后,我就给他们每人一笔钱,让他们回乡探家。
他们当中有一半人决定定居在家乡,但另一半人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应家乡的生活了,因为那里是土司做主,这些人原本是奴隶,我给他们的钱他们要给王爷上交七成以上,留下的钱只能勉强度日。
这些人随我走南闯北,也多少有了点见识,回来地那一半人干脆用我的钱赎回了自家亲戚,招呼朋友搭上宋船返回广州——喏,就是这些人。他们刚来,连大宋的话都听不懂,只知道唯命是从而已。”
赵兴这话是提醒对方:我现在虽然给你说了秘密,但在场的人都是听不懂大宋话的人,你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我的失言?所以你还是拿不住我的把柄。
谢麟噢了一声,脸色没有变化,接着说:“听说你在雪峰山一战杀了不下三万人,朝廷这几天正在竭力求证。我听说成都方面已经派人入吐蕃打探了——三万人,这数目还算少,吐蕃的损失至少在四万人左右,整整一代青壮都被你埋葬在那座山峰下,想必那场战事惨烈异常。可惜,如此忠贞地卫士,你竟然放他们回家继续做奴隶……对了,回乡的那一半人过的怎样?”
赵兴眺望着南方,慢慢的说:“回来的人告诉我,他们当中有三分之一被当地土司侵吞了财产,失踪了;还有三分之一被土司收入府中,当做自己的护卫。剩下的三分之一,则凑钱买了块海边的荒地,打算在那里建一个渔村,与我大宋商人展开贸易——他们有这个优势。在大宋生活这么多年,他们多少懂一点宋语,在我府中也见过不少大宋商人,有他们在,我大宋商人也敢去交易……想必不久之后,他们会在廓尔国开辟一片新商贸港?”
谢麟笑了:“我听说你在广州著书立说,俨然一代宗师,还专门教授海外移民之术,教导别人如何在当地站稳脚跟,并逐渐把持当地事务——有意思,我荆湖一带民智尚未开启,百姓忙于械斗,浑不知道天外世界,不如你我也做个‘西园之会’,也算为当地留下一段风流佳话。”
赵兴拍手称快:“这想法好。我听说三国时代,荆襄倍出学子,人物风流,可谓‘领一代风骚’。后来这里成为五胡地战场,结果到了大宋,反而回到了蛮荒时代。”
谢麟叹了口气:“有唐一代,荆湖这片地方就是杀伐重地,你杀过来,我杀过去,搞得两淮一带已经成了胡人作乐地地方,自我皇宋立朝以来,反而福建倍出学子,荆湖这地方籍籍无名,真像你说的:回到了蛮荒时代。
我有意搞个诗文之会,恢复荆襄人物风流,让当地人不再把目光盯在身边地械斗上,胸怀天下方广阔。这就要靠赵大人多多帮忙了,你手下有坡公、黄鲁直、秦少游、张耒、晁补之,还有昔日太学李格非、廖正一,还有那个‘天下第二情诗’的作者李之仪,不如把他们都请过来,我们荆湖学子与两广士子来个尽夜畅谈……”
赵兴爽快的答应下来:“好事,咱就这么定了,你我现在就召集人……”
皱了皱眉头,赵兴望了望章水上的落霞与白鹤,遗憾的说:“有宋一代,福建之所以频出学子、名人、大儒,关键是福州书院……书籍,实在是传播文明的最佳工具,不如你我合资在这宜章修建一座藏书院,广收天下图书,以方便荆湖与两广学子交流学习。有了海量书籍,海量信息,荆湖不出几个天才,都难!”
谢麟拍掌答曰:“如此文坛大事,非名胜不足以纪此事,可惜宜章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名胜楼!”
“这有何难!”赵兴击掌唤过来几名学生,那些学生有一赐乐业人、有杭州、黄州的童子,还有广州当地在他名下求学的学生,还有一个小丫头——李清照。
赵兴倾身询问自己的学生:“我跟谢荆湖在此地会面,该为当地留下一座名胜,你们手头有什么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