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塞外吹来的朔风刮得越发紧了,雪已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未停。枯树上几枝未被雪压断的枝桠像嶙峋瘦骨的枯臂一般伸向昏暗的天穹,仿佛在乞求什么。一只缩着脖子的乌鸦在树杈上哇哇了几声,似乎突然被惊到,又赶紧展翅飞开了。
长春宫中,裴虔通刚刚与一个美貌的宫女梅开二度,正欲来个梅花三弄之时,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啪啪脚步之声。
他听到门外亲兵的低语,有些不满的斥喝道:“何事惊扰!”
亲兵队长裴虎在外面低沉声音禀报道:“大人,是冯翊的王司马。说是冯翊突然发现大批敌骑,已经突破东门进城了?”
裴虔通一下子从榻上坐起,将那还如水蛇一般缠绕在他腰上的妩媚宫人一下子推出许远。惊道:“怎么可能?”
屋内一阵悉索的穿衣声响起,片刻之后裴虔通披着松散的袍子赤着脚推开门一把拎起王司马的衣领:“哪来的兵马,打的什么旗号?”
王司马就是裴虔通最近比较宠爱的那个小妾的哥哥,靠着这个便宜妹夫的关系,捞了一个军牧场的司马小官。不过他虽然有了这官职,可实际上却是从不呆在城外牧场。也正因此,他今夜才侥幸逃过一劫。当北城的城门守兵报告说城外发现牧场的战马时,他也没敢大意的急匆匆起来,却正因如此,才让西凉骑兵从东门入城时,得以第一时间逃走。
这个时候,王司马一路奔驰至此,早已经是气喘吁吁:“大人,贼人先是突袭了城北牧场,然后驱赶牧场战马到城北,一边掩盖他们行动之声,二来却是引得守城军士注意。然后那些贼人却突然偷袭东门,派死士潜入城中打开了东门引贼众进城。小的见此情况,不敢耽误,连忙来向大人传信。”
“贼兵已经进城了?”裴虔通脸色剧变,颤抖问道:“那你可知道贼兵多少,究竟是哪里来的?”
王司马先前一听到贼兵进城就第一个向南城门逃了,哪知道的那些许多,不过还是把知道的通通说了出来:“贼子都是骑兵,黑暗中不知道具体数目,至少数千以上。据小的猜测,贼兵可能是从北面而来,好像隐约有人认出他们都是西凉的羌骑。”
“羌骑,薛举的西秦军中有一支羌人骑兵,难道是西秦军?”裴虔通感觉心跳的不可控制。
裴虎是个彪悍大汉,闻言摇头道:“薛举父子已经被陈破军俘虏,怎么可能还能有数千的西凉骑兵突袭到冯翊?难道是陈军?”
“对,一定是陈军,肯定是陈军收降了西凉骑兵,他们杀过来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去临津城!”裴虔通虽然在隋时就曾当过府军的鹰扬郎将,一府之军主。不过凭的却只是他的门阀背景,其本身却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一想到有可能是陈军杀到,他就感觉双腿发软无力,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临津关去。
“大人,贼兵杀到冯翊,可是之前周边诸城却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警讯。依小人之见,估计可能是一支孤军深入,人数不可能会多,最多三五千人之众。大人,眼下贼兵刚刚杀到,冯翊并未完全沦陷。此时不如大人率兵杀回冯翊,一举将贼众歼灭,必是奇功一件。”裴虎身为裴虔通的亲卫队正,自然也是裴阀的旁支族人,而且还是个沙场百战之兵。面临敌讯,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逃跑而是战斗。
不过裴虔通却没有裴虎的胆气,此时他早已经吓破了胆,一提到陈军他就觉得两腿双软四肢无力。当年他也曾跟随宇文化及从征辽东,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次因为宇文化及贪幕军功,结果他们轻兵进击被高句丽人围困,数千余人被八万人围在小小山谷之中,自以为必死。他怎么也不会忘记,陈破军后来居然率着一千具装骑兵前来救援。一千冲八万,这是何等的强悍。
“不,马上集合兵马,立即向临津撤退。”如果不是潼关距离更远,裴虔通会毫不犹豫的向潼关撤退。
呜呜——
裴虔通的话音才落,远处就已经响起了急促的号角之声。
三人同时面色大变,他们都已经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那支羌兵杀过来了。
长春宫最外层的宫墙上传来急促的警钟之声,听起来极度的惊惶。黑夜之中,一支支火把不断移动,刁斗上用来传令的灯笼不断移动传令。
传令兵来回奔跑,军官们大声吆喝,声音露出惶急。匆匆从营帐之中奔出的士兵们排成队列匆匆的进行调整,还有些士兵们犹豫的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场面非常慌乱!
西北方向出现轰隆的声音!
“西北方向出现军队!”
“全部都是骑兵,数量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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