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自主的想象若是婶婶一条道走到黑,叔父选择继续疏远与他,祖母把自己关在持云院里一天到晚怀念祖父……
那如今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如果没死的话,他会义无反顾的投身到反贼的队伍中去吧?
也许会沦为傀儡,也许会变成一个很可怕的人。
也许会折腾的自己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他就不寒而栗。
无论上天是不是夺走了一切,但总归还是给他留下了希望。
而希望,会衍生出美好的一切,让他得到内心的安宁和喜乐。有没有权势或者财富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了。
转眼间,这个年就过去了,张宁向皇帝提交的三个人选最终得出了结果,由原吏部左侍郎张化升任了吏部尚书的位子,而吏部左侍郎的位子由这次在吴州救灾有功的主官顾瞻得任,调回京城。
吴州这次水灾免职了不少官员,更有贪污了河款不见踪影的数位罪人连累了许多属官,以致于整个吴州地区的官员都要大换血,要么升迁要么降职,还有许多空缺等着填补,此时由最熟悉吴州事务的顾瞻升任吏部左侍郎,对张化来说平添了一位助力。
而张化,乃是晋国公张诺的同族,不过他是庶子出身,又和张诺同族不同支,平日里也很少去攀什么关系,是个实干的能臣。
最主要的是,他的妻子是勋贵之女。
皇帝对这个人选虽不能十分满意,但也觉得可以接受。
张诺任的是平章政事,几乎就是宰相,他丁忧以后楚睿一直没有再升任他人坐这个位子,此时升了一个和张诺沾亲带故但立身还算中立的尚书,既是安抚也是顺理成章,这人选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宁处理好一切,在正月十七那天,和兄弟妻儿一起扶灵回乡。张致的妻子和儿女也到了京城,因有重孝在身,不好上信国公府拜访,还是顾卿亲自去的张府探望李锐的舅家亲戚。
张宁自离族以后,将自己父亲这支从族中脱离了出来,另立了一房张家。他顶住旁人的反对将张致写入了家谱,从此以后,张致也算是正房嫡系了。
对此,张致的妻子戴氏欣喜若狂,对待大伯一家也是分外恭敬。不但自愿出了二十万两作为以后两家公中的钱财,还承诺侄女出嫁一定好好添妆。
她家是凉州巨贾,她自己更是带着家中四成的产业嫁过来的,每年的收益她能分得四成,就连张致在家里对这媳妇都不敢过分,此时见她大方,脸上也有面子。
张宁知道戴氏想的太多了,但此时张家出族也确实需要这笔钱,他们房里那几万两银子实在算不得什么,便接受了她的好意。
张宁出族时,把属于张家历代的资产和田地庄园全部收了回来,又拿回了一半的祭田。他是没有人手打理这些产业,但他弟媳戴氏能动用的人手实在是太多太多,他自己还有许多通州带回来的心腹,到时候跟着戴氏的人学习个几年,慢慢从尹朝余孽手里争回家产无非就是时间的问题。
公中总是还会充盈起来的。
至于不好动的古董、皇帝的赏赐等大件等,张宁封箱派人送到了岳母家。
他家宅子是御赐的,不能搬家,但家里东西过一遍放到岳母家保管却是可以的。
张宁不知道自己这么做,那些被直接一脚蹬开的尹朝余孽会不会气的撞墙,但他现在已经管不到这些了,这几年他安心教好两家四个男孩子,再把大女儿嫁出去,就算是尽了他父亲和大伯的本分。
至于京中纷争、明争暗斗、余孽作乱,他在燕州结庐守孝,山高皇帝远,顾不得那么多了。
张宁和张致扶棺回乡那天有无数官员来送。崔氏身上有诰命,朝廷按制派出了五名太常寺的官员送她返乡,在原籍负责丧事礼仪等。
李茂带着家中子侄过来相送,临走时塞给了张宁一封信。
那里面写着燕州可以直达天听的驿站地点和接头暗号。
李茂自上次汾州马场回来以后就得到皇帝的信任,给了他各地驿站的单子,许他可以动用这些驿站的通路传递信息。
李茂担心尹朝余孽还会找上张宁,万一张宁有杀生灭族之祸,便可以带着家人去这些驿站暂时躲避,请求支援。
他这已经是一种滥用职权,但李茂自信张家之事事关社稷,若真有用上燕州驿站力量的一天,他绝对不会被皇帝责问。
张宁和张致对自家这位外甥十分不放心,反复叮嘱一定要凡事多和家人商量,定期和燕州通信,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路。
待张宁和张致看到了李茂给他们的信到底是什么内容,其中又托付着什么样的信任和关心,两兄弟心里都十分复杂。
这李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是却很难总结出来。
这样拿所有资源维护自身或自己在乎的人,不得不说十分大胆,也毫无立场可言。
李茂确实不聪明。
但他的不聪明,并不能掩盖他的其他优点。
最起码,张家兄弟是被感动到了。
紫宸殿。
“这种重要的奏章,居然被压了半个月才送上来!”楚睿寒着脸将参政知事吼的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齐邵在心里替这位老大人喊冤,这本奏章是陈事奏,属于题奏,一没有加急,而没有加密,只是一封普通的奏章,而且还是走鸿胪寺的门下过来的,这种题本几位参政参阅过后有必要才会上达天听。
但这题奏的内容不过是一些羯人所说的闲言片语,几位大臣自然是不可能当做要事来办的。
若不是鸿胪寺左少卿见许久都没动静,而且越打听羯人那边消息越具体,心中实在不安又重新走了急函过来,怕是陛下到现在也看不到这本奏章。
晋国公张诺丁忧后,这中书省的效率越来越低了。现在有许多官员明明都不是急事都用朱盒将奏章呈上来,就是怕被积压太久。
以前晋国公还在的时候,一些不要紧的公务都是立刻就办的。要不然皇帝一天到晚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早就撑不住了。
那参政知事也不知道这奏章有什么重要的,心中直叫苦。
只有楚睿知道当年张玄的预测,关外大寒,若无衣无食,怕是要扰边。
去年夏天南方暴雨,北面居然大旱,而这大旱的消息,竟是一点都没有透露到南边来,若不是汾州的行人李钧听到蛛丝马迹细细打探,怕是关外在调兵都不知道。
“齐邵,宣兵部尚书李茂来见!”
“是,陛下!”
另一边。
张璇玑进了京,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住在青云观里的师弟们。
石益等人这半年都在和张玄一起撰写《玄妙》,张玄平日里还要当差,每日来往于京郊和内城中十分辛苦,所以便改为三天来青云观一次,和几位师兄弟坐而论道。
张璇玑是他们的大师姐,她一出现,把几个师弟吓个半死。
他们这大师姐,轻易是不下山的!
只有张玄隐约知道这位精通天象的大师姐来是为了什么,待一过问,果然是除夕之夜那个天象的原因。
“我虽是钦天监的官员,但我官位太小,奏章是不能直接上到陛下那里的。”张玄为难的说,“可是我若从钦天监走帖子,这占卜之事是不能作为内容的。”
“为今之计,师姐只能跟我去信国公府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作者:请问李国公有没有用皇帝的驿站传递什么不可告人的消息呢?
李茂:……没有。
作者:以后会不会有呢?
李茂:……看情况。
作者:李国公还真是一位不拘小节之人啊。
李茂:……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