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同意。因为这个案子一出来,我就知道,上头肯定要拿王廷相来平息众怒了,此事在度内”所以大有可为!”顿一顿道:“可你怎么就不想想,王廷相、万伦两个,一门心思要把事情往内阁、往宫里扯,存心要把事情搅大了,他们为的是什么?”
“不过是把上面的人扯进来,想让案子查不下罢了。”海瑞缓缓道:“老套路了”不稀奇。”
“甭管老不老套”管用就行!”杨豫树压低了声音道,你听我一句吧,想把这事儿办成了,就不能牵扯内阁,牵涉内阁就整不了都察院,这是必然的。”也许回到自己的地盘,他现在的表现,才真正像一名大九卿,语重心长地为海瑞分解道:“内阁的权威不容侵犯”哪怕大学士真的罪不容赦,他们也有自己的方式处理”不是我们下面人可以置啄的……还有宫里也一样,那是皇上的自留地,你想用对付科道的方式,对付他们是行不通的。”,“……”海瑞依然没说话,但好像认同了他的见解。
“好在大错并未酿成,咱们也算达到目的了。”杨豫树见他没反对,大受鼓舞道:“接下来审案”关于内阁和宫里的事,一个字也不要问”让他们自己解决去,我们没必要掺和”也掺和不得。”
两人已是一条船上的人,杨豫树如此掏肝掏肺地交底,海瑞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他搁下茶杯,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显然是在思索。
杨豫树的话说完了,便拎起壶,先给海瑞的茶杯里续上水,又给自己的杯子续上水,放下茶壶端起杯子慢慢喝着”目光却始终望着海瑞。
“大人,您的话可谓老成谋国。今天这一场下来,整治都察院的初衷,算是达到了。从稳妥计,确实不该再牵扯太深。”海瑞没有让他等太久,睁开眼”双目一片清明”目光中再没有迟疑道:“但现在不是求稳的时候,皇上和内阁派我来”怕也不是求稳的!”说着很有自知之名道:“若要求稳,就不会让我来审这个案子。那些大人物能都不反对让我来审”就说明他们都想把此事捅开……至少各方都认为,捅开了对自己比较有利。”顿一顿”嘴角挂起一丝莫名笑意道:“大人莫怪,有句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上面前不怕,我们何必要瞎担心呢?正好趁势而为,将这个案子揭开!”
这可是驳不倒的理,杨豫树刚才还慷慨激昂,一下子尴尬在那里,低声道:“就凭你我,怎么跟他们斗?”
“我始终相信,正义就像光芒万丈的太阳!只要能把藏在黑暗中的东西”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不论是何种魅魅勉勉、妖魔鬼怪,都在劫难逃!”,海瑞没有看他,目光飘向窗外的蓝天道:“朝廷的事情坏就坏在”什么都喜欢谋于暗室,行于黑夜,不见阳光,所以正义才得不到伸张”小人得意猖狂!这次有机会,能把他们都拉到日头底下亮亮相,实在是千载难逢!”,杨豫树从他的眼中,能看到熊熊战意,无可奈何道:“你即是我的下属,更是我最尊敬的人,我既要为朝廷谋划,也要为友谋身。刚峰兄,你不要让我为难……”
“大人不必太过忧虑”,海瑞眼中的战意转瞬敛去,渐渐恢复平静道:“有的是比你更担心的,明天就下一道圣旨,把我就地免职也说不定。”
“我不是那个意思……”,杨豫树忙解释道。
海瑞一摆手,端起茶杯敬杨豫树道:“大人,我海瑞性悄孤僻耿介,能容我的上官不多,当年沈大人算一个”您是第二个,我打心眼里感激你!”,“呵呵,说这个干吗……”,”杨豫树有些错愕道。
“我海瑞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海瑞淡淡道:“我会把握住分寸,不至于闹得不可收场,让您难做的。”,“唉,但愿如此吧……”杨豫树端起茶杯,与他遥遥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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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实录很快摆在了内阁的案头,李春芳看过之后,当时就面无人色,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待参……,当然这只是官员,在面临指控时的正常程序而已,距离真正卷铺盖走人,还有好几个步骤呢。
陈以勤那厮至今未归,要是李春芳也走了,内阁就剩下张居正一人了,太岳兄心中苦笑道:“要是都不回来了”那该多好……”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知道,待这场政潮过后,大多肯定还是要回来的,甚至就连这个正收拾东西的家伙”张居正都看不透,到底他还有没有后手,能帮他过关。
“我有个问题……”看着李春芳的背影,张居正轻声道:“你到底是不是角心的?”
“……”李春芳的身子僵了僵,继续把公文归档,头也不回的淡淡道:“你都说了我是猪一样的队友,怎么又怀疑起我的居心了。”,“因为这些天,我翻来覆去想整个过程”发现你故意的可能性,更大……一次是天意,两次就是人意了……”,”张居正摇头道:“说起来,也是我小瞧了天下英雄,堂堂状元郎,又怎会就那点水平呢?”
“当初我说不干不干,是谁强拉我入伙的?”这时李春芳忙完了手头的活计,转过身来,平静的望向张居正道:“现在搞成这样,你抽身事外,让我一个人背黑锅,还在这儿说三道四,真是,老鹞落在猪身上一光瞧见人家黑,瞅不到自个儿乌!”,”
“唉,我就是瞎寻思,好好地计划,怎么就搞成这样了?”被他这一说,张居正不好意思了,忙起身道歉道:“我是日思夜想,疑神疑鬼,千万别介意。”
“算了”,”李春芳叹口气,望着张居正道:“太岳,我奉劝你一句,人心里得有杆秤,时时称称自己的斤两”自不量力的事情,怎么做怎么错:想要四两拨千斤,也得看对手是谁……”说完朝他拱拱手”便出了值房。
只留下怅然若失的张居正”在那里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