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光,似又有不同。言庆写完之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弘忍和李淳风,心中一动,提笔写道:大业十二年三月十六,李言庆自太室山归,逢麒麟馆经辨,心生感触。
弘忍研墨,淳风侍笔。留此十六字,与麒麟馆学士共勉!
李淳风顿时眉飞色舞,弘忍也不由得笑逐颜开。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鹅公子,半缘君题字,能在上面留有自己的名字,就算是修行高深的人,也会为之心动。更何况,此时的李淳风和弘忍,尚是孩童。对于这种事情,焉能不高兴?
可李言庆却没有想到,此时站立在麒麟台上的八个人,有七人被后人统称为:麒麟馆七学士。
而生下一人,亦在史书中,留下深深烙印
入夜后,李言庆和长孙无忌一同,回到巩县。
这一路上,长孙无忌闷闷不乐,似乎情绪不太高。
他几次想要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言庆也没有询问,一路匆匆,抵达家园。
李言庆此时已知道高夫人母女都来了!
并且窦奉节,也一同来到巩县。
只是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晚,高夫人已经休息。长孙无垢也早早睡下,李言庆没有打搅她们。
吩咐毛小念准备了一些饭菜,他拉着长孙无忌和窦奉节,在后院湖畔的凉亭中饮酒。
“奉节,我记得你去年来信说,已出任阳山镇鹰扬府别将,怎么有功夫跑来我这里?”
阳山镇,位于邛都郡治下,也是隋室位于蜀南的唯一一座军府。它在大渡河南岸,是通往越嶲郡的桥头堡。鹰扬府设有鹰扬郎将,下设鹰击郎将。而在鹰击郎将之下,有别将、长史、兵曹三人,再往下,才是团、旅、队、火四级军制。窦奉节因有平定洈山生僚的功劳,此后又参加了对越嶲飞头蛮的战事,立下赫赫战功。
加之窦轨出任眉山郡郡守,与蜀郡都尉段钟葵关系密切,所以窦奉节很轻松的就成为别将。
说实话,窦奉节的性格,不适合独镇一方。
也就是说,他不是那种能领兵打仗,独挡一面的人才。可若是让他具体做事,处理细节,却是一把好手。窦轨也深知自己儿子的秉性,所以也没打算让他去当主将。休看如今盗匪丛生,但是在巴蜀治下,却是格外平静,可谓一方乐土。
窦奉节脸一红,有些扭捏。
“我爹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我这次就是为了这亲事而来。”
“亲事?”言庆忍不住好奇打听:“不知是哪家闺秀,居然有这福气?”
“唔,就是唐国公的七女儿,李永嘉。”
李永嘉?
李言庆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没想到,窦奉节最终是娶了李渊的闺女。这绕来绕去,和自己的关系是越发密切。
“这李永嘉,品行如何?何等样貌?”
窦奉节挠挠头,“我哪知道?此事是三叔和唐国公商定下来。你不知道,三叔次子窦诞前年丧偶,于是三叔就和唐国公商量,将唐国公次女李永宁嫁给了窦诞。顺便也敲定了我的亲事。
我这次去太原,就是为了此事。”
“你要去太原?”
言庆眉头一攒,轻声道:“如今往太原的路,似乎不太安定。你只带四个随从,恐怕会有危险。”
“没关系,叔祖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了河东县之后,唐国公会派人接我。
那河东县的县令卢赤松,与唐国公和我叔祖关系挺好,已经派人在温县等我。我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往汜水关……对了,听说裴大郎如今当了牛渚口鹰扬郎将,你让他在关口接我。”
窦奉节的三叔,就是窦抗。
李言庆闻听笑道:“这有何难?我待会儿就派人去牛渚口送信,让那裴元庆在汜水关接你。”
“听说他也成亲了?”
“恩,去年和阳夏的谢丽珠成亲。
不止是他,老徐也成亲了,娶了宏毅的妹妹。宏毅大概是在明年成亲,和岭南冯家的女儿。”
“原来大家……都成亲了!”
窦奉节笑眯眯的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
可就在这时,长孙无忌蓬的放下酒杯。
“言庆,你今天是故意的,对不对?”
李言庆微微一笑,拿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酒,“无忌,终于肯开口了?呵呵,我一直等着你问我呢。”
长孙无忌的脸色,腾地变了。
“这么说,你真是有意为之?”
李言庆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你……”长孙无忌有些气急败坏,“你可知道,那个许敬宗编撰奸妄注,玷污了你的声名?”
“我知道。”
长孙无忌讶然张大嘴巴,看着言庆,半晌后轻声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无忌,奉节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你登台的时候,我尚不明白你为何上去。可是后来,我也明白了你的用意。你是不是想把许敬宗赶走,以保全我的声誉呢?”
长孙无忌说:“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慢着,这件事情……”
李言庆笑着点点头,“没错,是我在暗中,推波助澜。”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开设麒麟馆,每年要花费几许?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安抚那些流民,饥民,每年要投入多少?无忌,我可以告诉你,这三年来,我的投入,几近荥阳、颍川、梁郡、东郡……四郡库府所得。如果没有许敬宗,你现在看到的荥阳,会是什么样子?我来为你形容,饿殍遍野,盗匪丛生。百姓会易子而食……”
长孙无忌缄口不言。
“你们在说什么?”
窦奉节好奇问道。
李言庆却没有理睬他,而是凝视长孙无忌,低声道:“如果没有许敬宗,我如今恐怕已经……
无忌,我知你一番好意,也知你志向高远。
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许敬宗这个人的才华不俗,而且愿意为我背负污名,我岂能不用?说实话,我编撰《奸妄注》,所为的就是敛财。这世上的奸妄多如牛毛,数之不磬。他们能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我为何不能从他们身上榨取脂膏,来安抚百姓呢?我知道你会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问题是,我只知道饿死的君子,却未百姓得一益处……
今我撰《奸妄注》,也许百年之后,我也名列其中。
可我不后悔……能为崇高的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还记得我今天在麒麟馆所言:为生民立命。生民何以立命?无他,吃饱穿暖而已。”
长孙无忌陷入沉默之中,久久不知该如何言语。
“何为君子?
孟夫子,可为君子乎?”
长孙无忌点点头,“孟夫子可为君子。”
李言庆笑了。
他端起一杯酒,用手中银箸轻轻敲击碗碟:“邻家焉有许多鸡?
乞丐何曾有二妻?
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
这一次,连窦奉节也听明白了,顿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