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地,或许会被贴上公中产业的烙印,她心里也忧虑得不行。
日子不好过啊,她放下烟袋,叹了口气。
自打初五那天使绿菊支了二房上下人口的月钱后,她便长吁短叹,没完没了。
二房在府里,住了六个院子,连主子带下人拢共有六十多口,每月的月钱就要五、六十两。现下的进项却只有曹颂的俸禄与曹颙去年置的那个小庄子。
这还只是月钱,三月初缝制夏天的衣服,主子们每人四套,两位姨娘每人两套,其他的媳妇丫鬟,有成套的,也有成件的,不一而足。
兆佳氏平素精打细算,这制衣服钱她却是半点不肯省。
就算是日子紧巴,也不能在郡主侄儿媳妇面前失了脸面,这是兆佳氏的底线。
这夏天的衣裳还好说,料子也便宜的,这秋冬的衣服却是笔大开销。
兆佳氏不禁怀念江宁的日子,什么都有定例,每月根本不用为银钱费心。
兆佳氏的菜由她自己做主,已经由八道降为四道,每顿所用的鸭子也由先前的两三只,变成了现下的一只。
饶是这样,各项的开销银子却仍是只多不少。她也曾想着是不是精简些儿人口,最后还是把这个念头儿给熄了。
这是京城呢,不是地方,大家活的就是一张面皮儿。
说起来,早些年兆佳氏也经历过些苦日子。她刚嫁进曹家时,曹荃在苏杭一代为县令,每年俸禄少得可怜。连带着兆佳氏的陪嫁都算上,家里的下人不过十来人。
只是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奢靡的生活,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还真是难啊!
她已经有几分后悔了,好好的为何同初瑜他们夫妻闹腾,要是还跟原来似的多省心。
绿菊在旁边整理账簿,见兆佳氏如此,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虽说换季添衣服是应该的,但是兆佳氏还是存了小心眼儿。
这些体面的媳妇婆子与几位小主子的衣服都裁了,轮到两位姨娘时,却是只让量了身量,却寻了几身旧衣服来给两位分了。
宝蝶还好,是北边人,身量与兆佳氏差不多;翡翠却是地道江南女子,比兆佳氏瘦很多,个子也矮,哪里能穿她的衣裳?
兆佳氏只是发愁来钱的门路,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道:“绿菊,前些日子不是说大奶奶那边用铺面、做生意什么的,这到底是什么缘故,你听说没有?”
绿菊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道:“回太太话,奴婢听张嫂子提过一遭儿。说是大奶奶当年陪嫁的铺面中,有两处地方宽敞的,要腾挪出来做新买卖!”
兆佳氏心下一动,想起早年的江宁的林下斋来,脱口而出道:“可是要开饭馆子?”
绿菊摇了摇头:“这奴婢就不晓得了,只是听说让曹管事雇了人,在那两处动土呢!”
曹颙十来岁就能捣鼓出林下斋来,如今这又是什么赚钱的营生?兆佳氏只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了,立时从炕上起身,对绿菊交代道:“将我那件常穿的坎袖褂子找出来,我要往梧桐苑去看看……
*
梧桐苑,上房。
曹颙已经打衙门回来,看着初瑜已经显怀的肚子,很是关切地问道:“小家伙又闹腾你没有?左右白天无事,你没事多睡睡,这般熬下去可不行。”
初瑜摸着肚子,面上带着几分慈爱之色,笑道:“这孩子太爱动了,就是当年怀天佑时,也没见这么折腾过。”
初瑜笑得温柔,脸上越发显得娇艳,看的曹颙心里直痒痒。趁着喜云她们端水出去,他往初瑜身边坐了,隔着衣裳摸了摸初瑜的肚子。
初瑜低下头,看着曹颙的手,脸上满是笑意。
说起来,两人已经分被窝好几个月。曹颙在心里盘算盘算时日,初瑜的肚子五、六个月大,已经是坐稳胎了的。
想到这些,他低声对初瑜道:“要不今晚,还是铺一床被子吧!”
初瑜听出他话中之意,摸了摸肚子,喃喃道:“孩子……”
“没事,压不着肚子,咱们之前……”说到这里,曹颙就听到廊下喜彩的声音:“格格、额驸,二太太来了!”
兆佳氏怎么又想起往这边儿来?曹颙与初瑜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是茫然的神色。
兆佳氏主动上门,竟然还带着几分笑。
曹颙与初瑜见了,心里都有些不解,但还是将兆佳氏迎到屋子里。
兆佳氏原是要找初瑜打探问询的,见曹颙也在,却是觉得正可好打听明白。
竟是为了铺子来的,曹颙听她说了一圈拐弯话,有些个犯困。
对于兆佳氏想要掏银子入股的好意,初瑜看了曹颙一眼,见他神色未变,心下也有了算计,笑吟吟地婉拒了兆佳氏的好意。
只道是小本经营,并不需要多少银钱,云云。
兆佳氏看了一眼曹颙道:“这是要开馆子么?既是要做这门儿生意,多开几家撑颜面岂不是更好?”
曹颙虽然有心往公中添些产业,却不是“孝敬”这位婶子的。
他想置办两个庄子归到祭产里,不许分割与买卖,用来贴补公中开销与子弟读书求学的费用。
虽说已经在给曹寅的信中提及此事,但他没打算就这么着急着慌的告诉给兆佳氏。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几个钱儿再闹不自在那可就忒没意思了。
听兆佳氏提到馆子,曹颙也想起林下斋来,猜到她急匆匆过来的用意,笑道:“哪里有人手去弄馆子呢,是您侄儿媳妇嫌日子无聊,寻思经营些什么,赚点花粉钱!”
兆佳氏听说不是馆子,又是初瑜的生意,自己不好插手,脸上露出些许失望来,喃喃道:“当年林下斋的生意实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