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的凤凰优雅地飞落下来,好似是因为他来了,便放心地拍打着翅膀飞去了别处觅食。敖广寒靠近了之后,拾起她手边歪倒在地上的酒瓮嗅了嗅,才发觉她在酒里放了溯梦花。
溯梦花,顾名思义,有溯梦之用。
“老贼?”“南娆?”
试着唤了两声,南娆依旧是枕臂未醒,连一片花瓣落在眉角也未曾动。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这张面容他已看了数百年,仍是宛如天地众仙神鬼魔倾尽心血雕琢而成的一般绝美。
也是这张脸,赐人痴慕,又赐人一口薄情。
敖广寒试图拂去她眉角的花瓣,那花瓣却被一阵无意的风垂落,柔软地扫过手背时,有一种被亲吻的错觉。
他一度陷入一种极深的自我厌恶中,因为他不知道南娆的心到底还放在谁的身上,她饮的这坛溯梦,又是为了慢慢回忆谁。
“……你现在又是在想着谁?”他不甘地想着,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乌发下下炽艳霸道的眉眼一瞬间清醒过来,看到他的瞬间,眼尾扬起一个轻诮的弧度,热得发烫的手抓着他的襟口往身前一扯,微哑道——
“小崽子,你造反呢。”
不管过了多少年,她还是一口一个小崽子的叫,毫不顾忌他如今已经是辰洲新的主人。敖广寒听到这个称呼,一贯是要同她又打又骂地做过一场的,现下却十分难堪。
未等到羞恼爬上面颊,南娆却轻笑一声,翻身把他压下来低头如他先前所想地吻了上去。
——老贼你不要脸、你……
他骂了那么多年的不要脸,直到如今,才知道往后他终究是骂不出口了。
她的没有那么多传闻中的花俏,只是专注得让人觉得她在深爱着对方……而就像每个梦终有苏醒的时分,等到那股热情的温度抽离后,她又恢复那副随性的姿态。
“我给你留面子了,不谢。”她轻飘飘扔下这句话,刚一起身,又被敖广寒拉住。
“南娆。”敖广寒看着上方的乱花,“我们不折腾了吧,我娶你。”
南娆没骨头似的枕在膝盖上,侧眼笑看他:“有句话说,年纪轻轻的就找道侣,不想破碎虚空了?”
有个说法是——对于一心大道的修士而言,道侣就是牵绊,有情的道侣更是飞升大道的阻碍。
“说的好像谁能飞升似的,过好这一辈子就已经不容易了。”
“应则唯应该能吧,所以他才不要我。”
“别扯别人了,你答不答应?”
南娆止住了笑,起身道:“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给我点时间让我解开……如果我想不起来,那我们就这样过吧。”
“你梦到谁了吗?”
“我……好像和别人的记忆不太一样,别人记得的东西,我却忘了。”
“别是当年巳洲那次重生,你脑袋被打坏了吧。”
“要真是,你怕是得在聘礼里多添笔药钱了……”
……
“……龙主、龙主?”
窗外的惊雷划破夜空,敖广寒从堆满文牒的桌案上醒来,他手里还握着当年千挑万选的那支血凰钗。他揉了揉额角,中夜的残梦渐渐褪去后,方抬头看向下首肃立的龙都长老。
“何事?”
“帝子带回一个叛徒,疑似子洲那边安插过来的钉子。”
各洲都有互相安插的钉子,敖广寒见惯了,索然道:“从哪儿抓的?”
“在藏玄谷……”见敖广寒眉头一皱,龙都的长老道,“帝子也是急于收回我辰洲应得的那条灵脉,才半夜带着人去查探巳洲为何拖延多日的缘故。据说刚好撞到极乐殿里在招待那个龙宣卫的叛徒。”
敖广寒不悦地啧了一声,道:“年轻人倒是好精神,半夜不调息休息去敌营散步……嗯?龙宣卫,那就是元婴修士了?他就没缺胳膊断腿什么的?”
“没有没有,我们的人去接应时,远远看见那极乐殿鬼气冲天的,还恰好遇上了去年龙主接回来的那个……姓南的小姑娘。”
南娆的女儿……
敖广寒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她的确是同南娆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但她却有着南娆所没有的内敛沉静,好似天生就适合去修佛一般。
“怎么说?”
“当时先跑出来的是巳洲那些修士,随后便是一堆堆数不清的厉鬼,帝子让那小姑娘挡在前面,好不容易杀出来……”
“等等。”
“龙主想问什么?”
“他让那丫头挡在他前面?”
“帝子他确实是有些怕鬼,不过……”
龙都的长老说到这,便听到咔一声,抬头看见敖广寒手里的茶盏被他握出条条裂缝。
“你的意思是,他一个男人因为怕鬼……要小姑娘保护着才脱身的?”
“……龙主,其实帝子他除了面对厉鬼什么的,平时也是很勇猛的。”
“别说了,拿本座的钢鞭来,顺便让人备点灵食,小孩子会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