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虽然心性单纯,但他在成年之前,家里可以说是非常贫困的,他和家人经常因此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再加上猫儿小时候的事,因此柳侠只是心思简单干净,却并不天真。
人在社会中生存,只要不是傻子,许多事,无需被人刻意的教导或学习,就会本能地懂得,柳侠对同性恋就是如此。
他从来没有从任何一本官方印制发行的、正式的书籍上看到过同性、恋的事情,身边也几乎没有人说起这个群体,但他就是知道,同性恋在中国几乎可以算得上最被人忌讳的事情之一。很多人可以把不堪入耳的黄段子当做白开水喝,把一件残忍的qj案当趣味小说传播,但对于同性恋,很多人甚至于都不肯说出这个名词本身,好像说了这几个字,就玷污了他们的纯洁和清白。
所以在听到猫儿说出“我是同性恋”这句话时,柳侠的感觉是天塌地陷,其实此时此刻,柳侠的天也还没有被补起来,他的地也依然是深不见底的污泥黑沼。
柳侠不知道他的宝贝以后要怎样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下去,他的脑海里全是猫儿因为暴露了自己的性向而被冷落、被排挤、被侮辱的画面。
柳侠还想起了猫儿十七岁生日时告诉他的那个秘密,他想,猫儿最初打算告诉他的,肯定不是柳凌的秘密,猫儿肯定是打算鼓起勇气在那天告诉他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只是到了跟前,猫儿因为怕被他嫌弃,临时改变主意,拿了柳凌的事来当挡箭牌。
想到这里,柳侠心疼的要死,猫儿才十几岁,就独自承受着如此痛苦的秘密,连他这个最亲最信任的小叔都不敢说,他不能想象猫儿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猫儿得那么严重的病,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压力太大了呢?
最后这个念头出现时,无边的恐惧瞬间吞没了柳侠:孩儿不会因为成天害怕,以后再复发吧?
而柳岸此刻的内心也是翻江倒海,他在自责和庆幸之间来回摇摆,他以为自己的准备已经足够,可看到柳侠明明已经方寸大乱,却还硬撑的样子,想到柳侠在以后可以预见的好几年里都得怀揣着他的秘密,战战兢兢地过日子,铺天盖地的心疼瞬间就把他淹没了,柳岸甚至开始后悔。
但他不可能反悔。
并非因为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而是因为柳岸坚信,不可能有一个人比他更懂柳侠,不可能有人比他更能让柳侠幸福。
去除柳家岭,猫儿这些年跟着柳侠也呆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家庭,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他预想中的柳侠应该有的妻子和家庭。
就是他眼中非常幸福和睦的祁越家,也和他的想象大不相同。
祁越的妻子因为她的远房亲戚没有得到祁老先生的亲自诊断和祁越冷战;因为祁越升职不理想天天抱怨不已。
祁越的二姐夫更是因为他的朋友得不到祁老先生亲自诊断的机会,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和祁家二姐打架,还在外面和其他女人鬼混。
还有戴教官家,因为争夺戴家老宅子还没影子的拆迁款,几个儿女几乎反目成仇。
就是别人都觉得非常好的曾怀琛和冬燕,柳岸也觉得达不到他所希望的小叔的婚姻质量,因为冬燕经常会抱怨怀琛胸无大志,柳岸只要想象一下,将来会有一个女人这么嫌弃柳侠,就觉得不能忍。
还有秀梅的父亲刁难柳魁,苏晓智隔三差五就给柳川出难题,玉芳娘家的事经常让柳钰左右为难……等等等等。
柳岸曾经无数次纠结挣扎,让柳侠结婚,让他过世人眼里正常的人生。
可随着他所见到的家庭越来越多,他对柳侠未来婚姻生活的担忧也越来越严重。
不过也许,这一切都是借口。
即便他身边所有的已婚者都幸福美满,他还是做不到把小叔让给别人。
柳岸看着朦胧中的天花板,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把手覆盖在柳侠的手上,叫了声:“小叔。”
过了大约十来秒钟,柳侠才回答:“嗯。”
他本来想装作已经睡着了的,可他,装不下去,他知道猫儿也没睡着。
“小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自己活得像过街老鼠,你别担心。”柳岸说。
“嗯,我知。”
……
美国东海岸的午夜,是中国京都的正午。
柳家大院里热热闹闹,柳凌打下手,程新庭掌勺,冬燕和林洁洁也过来了,冬燕还带来了顾嫂,几个人一起帮忙,做了一桌非常丰盛的菜。
程新庭倾盖如故的朋友江帆来给曾广同送他的家乡特产海鲜,也被大家盛情挽留,江帆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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