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朋友、同学、老乡都吹了一大圈了,人家都知你申请上世界上最牛逼哩学校,你要是不去,我哩脸往哪搁?”
他忽然换上了笑嘻嘻的模样揪了揪猫儿的脸,“我将就是想试试,看你舍不舍得小叔?哈哈,考试通过,真是一只孝顺猫。”
柳凌站起来,拍了拍柳侠的头,往黄连树那边走:“还没老咧就这样折腾孩儿,以后孩儿不孝顺你也活该。”
柳侠大叫:“敢!臭猫,赶紧爬走,去美国挣大钱,回来叫小叔当老太爷。”
猫儿说:“我挣多大哩钱你五十年内也当不了老太爷。”
柳侠哇哇大叫着把猫儿压在下边:“你个臭猫,你明明知我是啥意思,居然故意歪曲。”
柳凌跑了几步,蹬着院墙借了一下力,三两下就上了黄连树。
小萱看到他上来,马上蹿了过来,也不摸柿猴了,就坐在他身边晃荡着腿玩。
柳葳和小蕤也跳了过来,叔侄四人坐在树上聊天。
那边传来柳侠和猫儿笑闹的声音,柳侠在掰着指头跟猫儿算账,算猫儿要挣多少美元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当八十年地主老太爷水平的吃饱墩儿。
他以这几年房价上涨的幅度为依据把通货膨胀率也给算上了,结果一下算了上千万,然后他假设猫儿每年能挣十万美元,一千万猫儿需要干一百年,所以勒令猫儿赶紧爬去美国挣美元去。
柳葳和小蕤看看猫儿和柳侠,又无声地看着柳凌。
柳凌轻轻摇了摇头:言不由衷是长大的代价之一。
柳侠不再是为了星期天能多陪猫儿一会儿连前程都可以放弃的孩子,也不再是为了争一口气就可以抡着铁锨打上邻居家的门还能理直气壮的少年,他长大了,所以必须遵守这个世界公认的处事原则,不是自己觉得对的,而是大家都觉得应该的。
在国人都把出国留学当成通往天堂最有效的捷径的情况下,柳侠不管多舍不得猫儿,都不能以这个理由留下他。
虽然柳侠本人和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个理由是猫儿根本不可能拒绝的。
猫儿不知道说了什么,柳侠伸出巴掌要揍他,猫儿跳起来围着院子跑,柳侠在后面追,小萱和胖虫儿不分青红皂白地鼓掌呐喊,为双方加油。
柳葳不动声色地挪到黄连树的老杈处,等猫儿第二次跑过来的时间,他突然纵身跳下,懒腰抱住猫儿,把他塞进柳侠怀里。
猫儿大笑着连连求饶:“小叔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
柳侠捏着猫儿的脸蛋咬牙切齿:“忤逆不孝哩臭猫,你以为装一下可怜就中了?”
小蕤也跳了下来:“猫儿,你到底咋了会叫咱小叔想打你?”
柳侠想说话,被猫儿一把捂住了嘴:“啊——,小叔你不准说不准说,说了他们都该笑话我了。”
这句话引导柳葳和小蕤更加好奇,连小萱和胖虫儿也瞪大了眼睛等着听。
猫儿捂着柳侠的嘴把他往躺椅那边拽:“小叔我跑哩可使慌,你跟我过去挺一会儿呗。”
一听说猫儿感觉累了,柳侠什么心思都没有了,马上跑过去,把躺椅上的褥子拉平整了,让猫儿躺下。
柳侠在京都家里的日子,每天都跟这天差不多一样,看上去悠闲而快乐。
猫儿没有完全放弃现在的课业,他记录了一份课程表,有专业课时就去上,其他时间他除了在电脑前折腾,就是跟在柳侠身边听英语磁带。
而这种时候,柳侠一般都是在为他准备饭菜。
柳侠下决心在猫儿出国之前把他养胖十斤八斤,把出国后可能因为饮食习惯不同而造成的身体损失提前给补出来,所以每一餐都准备得非常精心。
不过这个每一餐专指柳侠掌勺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猫儿在做饭。
对,是猫儿在给柳侠做饭,猫儿在这件事上表现得非常固执,谁都劝不了,除了去学校的日子,其他时间,家里的午餐和晚餐都是他在做。
毛建勇回温州前来跟柳家叔侄告别,看到猫儿带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他对柳侠说:“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舍得让猫儿下厨?我简直要怀疑人生了,219时候你对猫儿的惦记都是假的吧?”
当时柳葳也在家,他说:“毛伯伯,如果每天做饭的都是我小叔,那就该是我们怀疑人生了。”
柳侠喜欢吃猫儿做的饭,想到自己要一走好几年,猫儿恨不得一天给柳侠做八顿。
为猫儿准备各种证明材料的过程很繁琐,签证的过程很顺利,顺利得让柳侠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遇到国际骗子或哪里出错了。
他提前留意了很多报纸和杂志上有关出国留学的文章,作者们说到到美国大使馆办签证,好像比走蜀道还要艰难千百倍。
可猫儿这次,柳侠只是碰巧回栖浪工地了两天,然后就在往洛城火车站赶的路上接到猫儿的电话,说他刚从使馆出来,面签过了。
柳侠觉得简直像做梦一样,眼前的世界看起来都有点不真实了。
柳侠在他的破罗马吉普里一副心满意足样接受郑朝阳道贺的时候,猫儿也坐在一辆行驶的汽车里,准备回家。
看到猫儿放下电话,陈震北弯了弯唇角:“猫儿,你这表情吧,怎么说呢,让叔叔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猫儿有点楞:“什么坏人?”
“棒打鸳鸯的坏人啊!”
猫儿不说话了。
陈震北伸手揉了他脑袋一把:“为了向前跳的更远,我们通常会先后退几步,让自己有个加速度的距离。”
猫儿说:“我知道,可我,一步也不想退……”我怕我一退,前面就会被别人填上。
陈震北没有开口安慰猫儿,他沉默地开着车,一直到老杨树胡同口,他才说:“所以,你走之前必须要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