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寇得宝、如何让矮胖子送来城里之前后经过从头细说了一遍。晁二呆若木鸡。
半晌,晁逊思忖道:“既如此,有件事你可知道原委。”
“三爷请说。”
晁逊在一叠报纸中翻了翻,翻出一张递给他。寇阿桂一看,是《燕京周报》,上头登着燕王的放弃王位公告及照片,愕然。半日,他沉着脸道:“这不是我们王爷!这是那个替身。”
晁逊眼角一跳:“替身?”
寇阿桂点头道:“我们王爷多少年前就不在京城、去爪哇找先世子了。”
晁逊思忖片刻站起来道:“你跟我来。”拿起脚便走。寇阿桂忙跟着,寇得宝紧跟着他爹。晁二迟疑了一瞬,也跟着走。
一行人径直来到晁大老爷的外书房,晁逊让晁二等人在门外候着,自己领寇家父子进了屋子。老头正与几个幕僚议事。见老三穿着“孝服”走进了,咳嗽两声:“胡闹,告诉你莫要在家里穿这个。”
晁逊道:“父亲总留意这种不要紧的小事。儿子有大事要说。”
晁大老爷哼道:“你能有什么大事,玩你的去是正经。”
晁逊招寇阿桂近前示意道:“这是我父亲。”
寇阿桂忙跪下磕头:“奴才叩见大老爷,大老爷万福金安。”晁大老爷“嗯”了一声。
寇得宝见打他的管事在外头没进来,胆儿莫名大了些。瞧见高几上摆着一座红珊瑚树,大声骄傲道:“红色!”
晁逊微笑道:“得宝说的对!”乃拉他立在寇阿桂身旁向晁大老爷道,“父亲可听出这奴才是哪里口音?”
晁大老爷捋了捋胡须道:“倒像是京里头的口音。”
“不错。”晁逊点头,“京里头早年出了些事,天下不知。”他遂让寇阿桂站起来,再说一遍自己的经历。
寇阿桂再说了一遍。晁大老爷与幕僚皆面色感慨。一个幕僚道:“原来联邦治下也不过如此。”
晁逊道:“寇阿桂说,京中那燕王是个替身。”众人大惊。几个幕僚遂向寇阿桂提问,他具以实对。
晁大老爷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么,燕王那等人物儿,若身子不好顶多让位给世子,何至于消磨到不要王位的份上。”
晁逊道:“如此大事,请父亲亲去一趟长沙告诉王爷,别又先跑去见我姐姐。”
一位白须老幕僚问道:“三爷,为何不能告诉娘娘?此难道不为娘娘母家之功么?”
晁逊道:“王爷知道父亲是娘娘的生身之父,不用提醒、他老人家不会忘的。我姐姐一个后宫女子,用不着过问朝堂之事,何况还是别国的朝堂。”
老幕僚微惊道:“老爷,三爷所言有理啊。”
晁大老爷道:“老三就是太老实了。如今哪位娘娘的母家不跟她们会面议事。”
晁逊哼道:“旁人都在做错事,咱们不做就吃亏了是么?”
晁大老爷哑然,摆手道:“我自然知道分寸。”
晁逊耸肩道:“王爷定会想见寇阿桂,父亲带着他去。他这傻儿子离不开他,也一并带去吧。寇阿桂,你儿子只是智力略低,并非完全的白痴。你教导他点子规矩,莫要冲撞了王爷。”
寇阿桂愁道:“奴才这儿子……不敢带去见贵人呐。”
“不成,你必须带着他。”晁逊道,“信任之人在目力所及处对这种孩子极为要紧。有你在他就不会胡闹,看不见你他便没有安全感、必然焦虑。尤其是陌生环境。你务必走哪儿把他带哪儿。”
晁大老爷道:“胡闹。一个傻子岂能带去王爷跟前。”
晁逊道:“现在还不知道是真傻子或只是轻微弱智,我正在治呢。”
一个幕僚笑道:“三爷说笑了,从没听说傻子能治的。”
晁逊眼皮子也不抬道:“你算老几,你没听说的多了去了。”幕僚面色一红。
晁大老爷咳嗽两声:“逊儿,不得对老先生无礼。”
晁逊没诚意道:“抱歉。”寇阿桂忍不住想笑,赶忙垂头。
另一个幕僚道:“带着个傻子也好。那位主子多疑,傻子倒可信些。”
晁大老爷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
那白须老幕僚道:“既这么着,逊三爷也去吧。”
晁逊道:“不去。我忙着呢。”
老幕僚正色道:“三爷不可躲懒。好歹挑头的是你。”
晁大老爷素来惯着晁逊,见他不想去、又知他惯常不讲规矩恐得罪贵人,正想
说“他去作甚”。忽见老幕僚朝自己使了个眼色,改口道:“委实是你挑的头。”
老幕僚道:“三爷不是还要诊治这傻子么?”
一语提醒了寇阿桂。这逊三爷显见是个好大夫。若自己在贵人跟前脱不了身,好歹能托付他照看得宝一二,忙瞧着晁逊面带乞求。晁逊有些犹豫。又看寇得宝憨憨拽着他爹的衣襟,终答应了。
晁大老爷决意明日就走。从书房出来,晁逊朝晁二摆了摆手:“没你们的事了。”乃领着寇家爷俩回院子收拾行李去。
晁二及炭窑管事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不敢言语,只得托人求见掌管家事的大奶奶去。大奶奶打听半日才知道大老爷明儿要带人去长沙,不敢打扰。奴才逃跑之事就此不与寇家爷俩相干了。
幕僚散去,晁大老爷留下那白须老幕僚问道:“先生为何让我带着逊儿去?”
这老头含笑作了个揖:“恭喜老爷。逊三爷只怕比大爷二爷都还明白些,平素不过是惫懒不愿理事罢了。老夫瞧着,日后最出息的必是他无疑。老爷放心,只管领去给王爷看。”
晁大老爷笑道:“若真如此倒是好了。”
一时老幕僚出来回到自己家里,闭门写了封长信,命他儿子贴身藏好了、立时动身快马赶着送去湘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