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衣裳穿走的,怎么会以为他死了?狱卒可傻了不成?”
朱桐又想了半日,忽然站起来道:“走!去陈大人衙门。”
“啊?”
“少惊动些人。”朱桐道,“快些。”他看了眼庾二老爷,此人有些惑然无措。“大约来得及。”
朱桐在鲁国执政多年,说正事时自带威严,众人不由自主听了他所言。遂立时动身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知府衙门。知府大牢就在衙门内,朱桐命将狱卒悉数喊来,又打发人去找放假或是值夜。刑房一众官吏也都喊了过来。中有一人,一看见夏奎便如见了鬼似的,吓得脸都白了。朱桐只做没看见,让夏奎去认认狱卒。夏奎一个个细辨,竟没有当日欲给他“土布袋”的四个狱卒。等了半日,放假值夜的也来了,依然不是。
朱桐点点头:“我想到了这种可能。”乃含笑望那变了脸的刑房吏,“这位押司可有话说?”
刑房吏强笑道:“先生说什么?小吏听不明白。”
朱桐道:“白日见鬼可有趣么?你可知道太阳就要下山了。”
那刑房吏身子摇摇晃晃快站不住了。陈大人只冷森森的瞧着他,一言不发。刑房吏“扑通”瘫倒。
原来,夏奎被抓来那日一大早,有个穿灰袄的男人来此人家中,含笑送了他一盒点心。这刑房吏打开盒子一瞧,里头竟是白花花的两锭大银元宝。那人道:“我东家的相好与人私通,又被奸夫杀死。我东家郁愤难平。虽说杀人偿命律法难容,我东家却不想让他拖到明年秋后再死。听说,今晚是押司值夜。”
刑房吏看着银子眼睛都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为难道:“虽是我值夜,值夜之人并不止我一个。”
那人道:“今儿大老爷审过之后,奸夫会送去僻静之处单独关着。押司放心,我东家不止有这么两锭银子,该疏通的都疏通了。”
刑房吏这才放心,大大方方手下银子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些许小事,好商量。”那人遂将东家的安排细说与刑房吏听,二人商议了会子,定下计策来。
当晚刑房吏特意早了些到班,不许旁人跟着、独自跑到夏奎的牢房外溜了一眼。牢房北边有一片空牢房,僻静无人,夏奎单独关在此处。他提着灯笼从那片出来,值夜的狱卒们个个望着他微笑,刑房吏回笑道:“那边只关了一个犯人,老实的很。我已看过,大伙儿不用过去了。”众人都答应着。
到了四更天,五个穿狱卒衣裳的人走了进来。两个拿着铁锁,两个抬着一袋子黄土,还有一个高壮汉子扛了一个长布袋子,袋中仿佛装了个人。众狱卒只做没看见。过了一阵子,隐约听见北边有嘶喊声传来,众狱卒当作没听见。许久,两个穿狱卒衣裳之人匆匆走出。随后,又有三个穿狱卒衣裳的出来,当中一个扛着长布袋、两个抬着那袋黄土。众狱卒依然装聋作哑。
次日清晨,交班的还没来。这刑房吏亲领着人查看牢房,赫然发现关夏奎的牢房里头躺着一具尸首。遂急忙忙将尸首抬出去,跑着请仵作。
梁仵作是个实在人,每日来衙门都极早,那会子刚到。连口水都没喝,命人抬尸首过去验尸。
众人听罢瞠目结舌。半晌,刘戍似赞似叹道:“这出瞒天过海不弱于古人!”
又查了当日将夏奎关入牢房之人,是两个白班狱卒。此二人亦得了人家的银子,特意将夏奎送去北边牢房,还告诉狱卒头目说是陈大人吩咐的。
刘戍闲闲的道:“这衙门上下每个人都会欺上瞒下啊。”陈大人面如土色。
朱桐道:“事既至此,已十分明白了。土布袋不过是一场戏。狱卒以为东家派人把夏奎杀死、换了个得病的替身死在牢中替狱卒们遮掩。夏奎以为官府要杀他。夏奎,要杀你的和救你的是同伙。”
夏奎都快懵了:“那……他们耍我玩么?”
刘戍嘴快:“人家显见是借刀杀人,让你去杀那个什么毕大老爷啊!话说这个毕大老爷是什么人,真的死了么?你从前见过他真人么?会不会也像梁仵作一样?”
夏奎闻言一愣。想了半日,迟疑道:“我见过毕大老爷。只是离得远,容貌看得不真切。”又想了半日,“应当没杀错人吧……”
刘戍道:“你自己也不拿不准。”
朱桐思忖道:“可能是有人想借夏奎之手杀毕大老爷,亦可能毕大老爷想金蝉脱壳假死脱身。眼下不好说。”
秦王问道:“朱先生,他们想做什么?”
朱桐摇头:“猜不出来,我得细查。先弄明白替死的病人身份。尸首想必已运回我叔父衙门了,我们这就回去。天色已晚,王爷可要回府歇着?”
秦王大声道:“孤王同先生一道去。孤王又不是没见过尸首。”
朱桐点头:“好。那位咸阳的白兰姑娘想必也是无辜的。”他向梁仵作拱手道,“梁押司清早便来上衙,可知是个敬业的。晚生的仵作年轻,经验不如梁押司。恳请梁押司同他一道再次验尸。他们二人皆死的冤枉。咱们不是高僧,不能替他们超度。然咱们能以微薄之力替他们查明真相、申冤雪恨。这般功德,不亚于造七级浮屠。”
梁仵作挺直了脊背,手指不觉抚上腕上的佛珠道:“既是朱先生有此心,老吏必竭尽所能。”乃向朱桐作了个揖。朱桐回了个长揖。
事已至此,不论是陈大人还是庾二老爷都不敢回府,又连夜跟着朱家叔侄俩回到了太守衙门。此时已是饭点了,朱巍吩咐去外头随意买些吃食来,要清淡不可油腻。
朱桐忙说:“我不吃!”又解释道,“吃完饭要连着验两具尸体且都已存了十几日。虽说这会子天冷,也难免有恶臭。”
秦王听了也道:“孤也不吃。”刘戍也喊着不吃。
朱巍道:“不吃哪里使得。只略喝点子小粥罢了。”他三人这才答应。
秦王喝粥,旁人还能吃荤么?遂都只喝了小半碗粥水。此时朱桐从鲁国带来的江仵作也到了。
众人一道拥去停尸房。先使人替那病死之人画了像,江梁二位重新验尸,都说此人委实是哮喘病发作而死无疑。再看那女尸白兰。江仵作看了此女半日,皱眉道:“仿佛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