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说别让他家里的老子娘和亲戚朋友知道。他平日只说自己做正经事去了。他还说,他招供了,可否快些放他回去。他家里并不知道他在大牢呆着呢。”
朱巍朗声道:“本官都答应他。”乃吩咐一个心腹师爷过去。那师爷含笑走了。朱桐默然盯着陈庾二人,见其皆神色如常略带茫然,微微皱眉。
朱巍遂向陈大人询问夏奎那案子。陈大人道:“这个夏奎本官记得。十几日前,有人上夜巡组去报案,说死了个粉头。管夜巡的捕头问怎么回事……”他遂描述了抓人审案经过,皆与夏奎所言无异。“因案犯抵死不认,且本官瞧他那模样不像作伪,反倒是那些证人有虚张声势之嫌,便将其暂且收押,容后再查。”
朱巍一愣。他本以为是陈大人得了人家什么好处,如今看来又不像。乃问道:“大人后来可查出什么没有?”
陈大人叹道:“不想那个夏奎看着强壮,竟是个病秧子!受不得凉。当晚便死在狱中了。”
秦王与朱巍齐声喊:“什么?!”
秦王站了起来打了个冷颤:“陈爱卿,你说夏奎死了?”
陈大人莫名道:“是啊。”
秦王声音有些发抖:“当真死了?”
“这还有假?”
秦王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心直贯天灵盖。朱桐忙说:“王爷莫怕。哪有白日见鬼的。”乃向陈大人道,“大人可曾验过夏奎尸身?”
陈大人道:“仵作验过了。有何不妥么?”
“故此,大人并未亲自验尸?”
“不曾。”陈大人道,“然下官觉得此事蹊跷,重新问了问那些证人并报案之人,查看马车,还把粉头的尸身要过来验尸。”
朱巍忙问:“粉头是如何死的?”
“闷死的。”陈大人道,“被人拿枕头被褥之类的物品闷死的。下官想着,夏奎若是想与她长久厮守,闷死她作甚?只是两个当事人皆已身亡,无从查起。”
朱桐站起来拱手道:“敢问大人,那粉头是谁,尸身可还在?”
陈大人道:“粉头乃是咸阳百花楼的白兰姑娘。百花楼昨儿来人索要尸身,本官因十分疑虑,不曾答应。”
朱桐忙一躬到地:“求大人将白兰姑娘的尸身转交我叔父。”
陈大人皱眉,不悦道:“这是下官的案子。”
朱桐忙说:“晚生并无不敬之意。我叔父手上也有个案子,与大人这个显见可以合并成一个。此案蹊跷复杂牵扯极广,且……”他略带尴尬道,“晚生的大舅子也在其中。求大人帮个忙。”说着,看了看秦王。
秦王才刚跟朱桐他们看过一场血腥,又亲旁观了审夏奎。他这会子已明白夏奎不是鬼了,便想着:陈爱卿连夏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不定让人哄骗成什么了。不甚可靠。遂说:“既然两个案子合为一个,就让朱大人来查吧。”
陈大人心中不大痛快,只得应“是。”当即喊人去取那花魁白兰之尸首。乃问道,“不知朱大人手上是个什么案子?”
朱巍道:“乃是今日下午的一场杀人大案。”他看着庾二老爷,庾二老爷茫然。“凶手已当场擒获、供认不讳。”遂命人将凶犯提来。
不多时夏奎来了。陈大人登时吓了一跳:“夏奎!”
夏奎哼了一声,拖拉着铁锁昂首阔步从他身边走过,笔直跪在堂前:“朱大人。”
朱巍问道:“陈大人,此人可是你认得的那个夏奎?”
陈大人指着夏奎颤声道:“你你你不是死了么?”
夏奎咬牙道:“狗官!没能让你称意,大爷还活着!”
陈大人忙问:“朱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朱桐道:“陈大人手下哪个仵作说夏奎已死的?陈大人该扣他俸禄才是。”
陈大人立时喊道:“快去叫梁仵作来!”
秦王低声道:“朱先生,可是陈大人被这个仵作哄骗了?”
朱桐也低声道:“可能是。也可能有人连陈大人带梁仵作一道哄骗了。”
满屋子的人多半焦如百爪挠心,唯有庾二老爷茫然而坐、有些无聊。半晌,他咳嗽道,“朱大人,是否该打发人去我方才说的那处看看?”
朱巍道:“国舅老爷放心,已打发人去了。”他指着夏奎道,“浮云堂那案子便是他做下的。”
庾二老爷立起眉眼道:“什么浮云堂,我说是的铜铃大街的案子。”
“国舅老爷可知道浮云堂在哪儿?”
“我哪儿知道。”
“浮云堂就在铜铃大街。”朱巍道,“杀人之处便是浮云堂。”
庾二老爷愣了。半晌干笑道:“合着朱大人已开始查了,嘿嘿。我就说嘛,这么大的事儿朱大人岂能不知。”
正尴尬着,师爷回来了,手里拿着那锦衣护院所招供的赌客单子。朱巍一瞧:“这不是你的字。”
师爷道:“这是那护院自己所写。”
朱巍点头:“倒是写的不错。此人必不是寻常人家子弟,查一查。”师爷答应着。朱巍从头细看了半日,命人交给秦王。
秦王见单子上除了有名字,还有身份。赌客非富即贵,最上头几个名字便是他的表哥。看完他又给了朱桐。朱桐一眼溜下去,嘴角微微翘起,面上写了四个字:果然如此。秦王巴巴儿瞧着他:“朱先生?”
朱桐道:“晚生知道浮云堂楼上是做什么交易的了。”
秦王道:“不是赌博么?”
朱桐道:“楼下才是赌博。”他挥了挥单子,“这上头,一半是官宦权贵之亲眷子弟,另一半是各地在秦国做生意的商贾家的管事帐房。官员和商贾本人皆不曾露面。最小赌码是一千两银子的赌局,并不是赌博使的,而是行贿。”
秦王朱巍齐声惊呼:“什么?!”
朱桐再说一遍:“浮云堂楼上是做权钱交易的。行贿者打发帐房管事从赌桌上把钱输给受贿者的亲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