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帧本是年轻人,又才刚从大佳腊回来,颇喜欢那边的自由之风,便随意坐了。“谁?”
“头一个,齐国的提督学政安则敬。此人如何。”
卢帧蔑然道:“伪君子。”
贾琮看着他道:“只是伪君子?不是衣冠禽兽?”
卢帧怔了怔:“据我所知只是伪君子,没听说他做了什么衣冠禽兽之事。”
“他们安家可曾掺和什么绿林道上的生意?”贾琮道,“比如帮杀手拉皮条什么的。”
卢帧皱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得问我叔祖父。我在外头走了六年多,才刚回来不足两个月。”
“一个成熟的官员,但凡没遇上特别之事,人品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伪君子……那他想必没干什么收受科考贿赂之类的事儿。”
“他差事做得极好,王爷甚是满意。”
贾琮轻轻点头。崔家给的这条消息看来没错。“另一个是崔勉。”贾琮望着卢帧道,“此人如何。”
卢帧想了想:“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他女儿嫁给了齐王之子。他不可能没有本事。”
卢帧淡然道:“齐王有十四个儿子,老五是庶妃所出。若非前两年认了马娘娘为母,他算个什么?”
贾琮皱眉:“既如此,为何崔家将女儿嫁给他、而不是另择别子?”
卢帧笑道:“崔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做了王妃。”
“啊?!”贾琮好悬站起来,“还有?”
卢帧奇道:“王爷连这个都不知道?三王妃也姓崔,乃崔家嫡支女儿。老三之母族握着兵权呢。崔勉不过是旁支罢了。”
贾琮捂脸:“难怪那个崔氏懦弱得跟小白兔似的……这么说,崔勉根本不能代表崔家?”
卢帧撇脱道:“不能。”
贾琮叹道:“是我糊涂了。崔氏这般大族,里头少不得不可言说的矛盾。你方才说他心比天高?”
卢帧道:“崔勉此人,才学不低。论理说仕途不当只得如此。”他想了想,“他若在别国,仕途不止于此。崔家不缺人才,他既为旁支,自然不得重视,故此并未全力助他。前几年他还做下了一桩错事……”
贾琮眼光闪了闪,打断道:“那桩错事,确定是他做的吗?有没有可能是替别人顶缸的?”
卢帧一愣:“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贾琮赶忙喊沈之默进来,让她赶着去问问卢俭老大人。“阿帧你接着说。命比纸薄是怎么回事?”
卢帧看了眼门帘子,接着道:“若非他是老五的岳丈,只怕就得把官儿撸了。王爷虽没责备于他,这辈子怕是再难升上去。他也那么大岁数了。好容易女婿认了个宠妃为母,渐有与世子分庭抗礼之势。若借这股子东风,崔老大人还能有机会。偏生女婿又失踪了。”
贾琮听罢思忖良久,道:“崔勉有才有志偏无运气。此人可方正?”
卢帧道:“清廉。早年曾嫉恶如仇。”
“有没有文人的骄傲,或者说,世族的骄傲。”
卢帧断然道:“有。”
“你能肯定?”
“我打小便认得他。”
“这样啊……”贾琮托着腮帮子喃喃道,“那就不是他。我也觉得文人骨子里都是骄傲的。”遂陷入沉思。卢帧也不打扰他,只自己静静吃茶。
忽见门帘子一闪,沈之默回来了。她方才去求见卢俭,老头儿听了罢问话诧然片刻,只说了四个字,“代人顶罪。”
贾琮拍案:“果然如此。”卢帧忙睁大了眼。贾琮问道,“除去崔勉,崔家还有什么要紧的官没有?比如老三的岳父?”
卢帧立时道:“那位乃齐国大儒,赋闲在家吟诗种花,从来不曾出仕。崔家官衔最大的便是崔勉。”
贾琮皱眉。“那有没有崔家嫡支子弟出仕?”
“有。”卢帧道,“比崔勉矮一辈的有四五个,同辈的还有两个。”
“嗯。身为王爷亲家,竟然还要替人顶缸,何况那个始作俑者乃另外一位王爷亲家的嫡亲。那么他有可能对家族有怨言。”贾琮慢慢吐了口气,喃喃道,“难怪本王受不到应有的重视……人类真有趣。”又想了半日,抬头一看,卢帧沈之默睁着两双大眼睛充满求知欲的看着自己,乃笑向卢帧道,“抱歉,我虽猜了一些事,并没有把握,故此暂不能告诉你。”卢帧略有些失望。又说了些闲话,卢帧告辞而去。
他才刚走,柳小七在院子里打了个唿哨。贾琮沈之默忙跑了出去。只见院中横七竖八的丢了几个人,黑乎乎的。沈之默转身回屋取了烛台来一照,地上都是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共有七个,手上都戴着手铐。
贾琮问道:“这些是刺客?”
“不是。”柳小七道,“是帮着咱们放风的。”
“哈?”
柳小七指了指自己身边道:“没看见这儿还有个人么?”
“看见了啊。”贾琮一面说一面扭头去看,这才发现柳小七身边那人也穿着黑色夜行衣,并非自己人。“这位是?”
那人抱拳道:“敢问是周相公不是?”
贾琮也抱拳:“正是。”
“小人在街面上看到周相公悬赏的帖子,敢问可是真的?”
贾琮微笑道:“自然是真的。悬赏也是真的、安排你改换身份去外洋也是真的。”
那人思忖片刻,又抱拳:“小人多个事。敢问相公,要抓娄金桥作甚。”
“不作甚。”贾琮道,“就是想抓个通缉了多年未果的贼盗,好惹众人的眼。”他叹道,“你们齐国人真淡定。我写了首不错诗,勾搭了王爷的亲家,依然无人问津。不多出点子钱、做件轰动街头巷尾的事儿,没人搭理我啊!”
“原来如此。”那人笑道,“我就说我并不曾得罪什么姓周的嘛。”
贾琮一愣:“额……这位好汉你该不会就是?”
那人道:“吴国的画影图形还是三四年前的,那会子我瘦的厉害。”他抱拳道,“小人便是娄金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