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沈妃从镜子里瞧见侍女立在她身后嘴角一抽。乃站了起来,“出去吧。”
侍女应道:“好。”沈妃面色微动,抿了抿嘴。
这会子陈瑞文已回到堂上。便听屏风后头有人喊“娘娘出来了。”赶忙扭头。只见沈妃盛装翩然而出,身后跟了两名侍女,恍若仙人下界,不觉盯着看了会子。猛然回过神来,移目看地上青砖。乃上前行礼:“参见王妃。”
沈妃轻启朱唇:“大人辛苦了。”陈瑞文连说“惭愧”。
甄藏珠冷冷的道:“你就是妖妃沈氏?”
沈妃道:“甄大人唤我做妖妃,与陈大人唤甄大人做逆臣有何不同?”
甄藏珠怔了怔,浅笑道:“仿佛也没什么不同。”
沈妃款款于客座上坐了,直道:“我这妖妃除去掩袂攻谗、狐媚惑主,也有点子别的本事。”
甄藏珠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比如?”
“比如传信。”沈妃伸手跟侍女要茶。侍女忙送了茶到她手里,她低眉吃了一口,乃捧茶在手道,“隔着贵军如雨的火.枪,我依然把信送出去了。”
甄藏珠哂笑道:“不知送给哪位将军?该不会是南美卫若蘅吧。”
“不是将军。”沈妃道,“我与王爷、陈大人若有个三长两短,会有人将先世子放了。”
甄藏珠愕然:“放了?”
沈妃点头:“放了。放走。他会去哪儿、找谁、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甄藏珠面色徒然一变,杀气骤然迸裂而出。沈妃又吃了口茶,“或是上南美找卫若蘅与包家那两位爷们也未可知。”
甄藏珠眯起眼看了她半日,嘴角勾起强扯出半个笑意:“沈娘娘开玩笑呢。”
沈妃微抬了抬头,笑若春风拂面:“甄大人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甄藏珠面上犹如变杂耍的耍旗子一般,忽红忽绿忽白忽黑。良久,他乃坐直了脊背,向沈妃正色道:“既这么着,咱们两方便扣了环了。沈娘娘可有建议?”
沈妃微笑道:“我就知道甄大人识时务。”乃伸出纤纤玉指,在跟前横着划了一道,“各退一步,二一添作五。”
陈瑞文大惊,脱口而出:“不可!”
甄藏珠皱眉,思忖片刻:“娘娘之意是,将吴国分了?”
沈妃双手合拢茶盏子悠然道:“楚国不是分做了十来块么?”
陈瑞文喊道:“万万不可!”
甄藏珠又想了半日:“那娘娘想要哪块?”
陈瑞文愈发大声:“吴国强盛,本来有国土较之别国略大的缘故。若因些许小事裂土,置王爷于何地?!”
沈妃道:“我们世子自然便是要吴国。”
甄藏珠挑起眉头:“难道我们太孙要南美?”
沈妃一笑:“甄大人肯答应?”
“自然不肯。”
“我也知道,你们这几年精神都花在上海上。我若想将那港拿来,只怕也拿不着。”
甄藏珠点头:“委实拿不着。不然陈大人早伸手去拿了。”
沈妃也点头:“既这么着,我们也就不要了。”
话音未落,陈瑞文再喊:“娘娘不可!王爷还在呢!”
沈甄二人可算扭头去看他了。甄藏珠朝沈妃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们窝里的事儿自己解决。沈妃苦笑道:“我又何尝愿意分国裂土。这不是全然没有法子么。陈大人若还不明白,只管出去问问守在府外的王将军。”陈瑞文一怔。沈妃长叹一声,“横竖这望宸院离府门也不远。我们在这儿候着,陈大人快去快回。”
陈瑞文迟疑片刻,看看甄藏珠、此人面色讥讽;又看那福建小将,此人得意洋洋。又想了会子,朝沈妃拱拱手:“下官这就回来。”沈妃微颔。
陈瑞文撒腿跑到府门外,无人拦阻。乃向外头的吴国兵士打听王将军在哪儿。此人乃吴王护卫营首领,这会子正靠着王府围墙而立,面上冷若冰霜。陈瑞文忙跑上前低声问道:“王将军,可派人去请援兵了么?”
王将军缓缓摇头:“请什么援兵?也不看看人家使的是什么火器。射程比我们整整远了一倍。来多少援兵死多少。”
陈瑞文倒吸一口凉气,呆了半晌:“那……可如何是好?”
王将军抬目看了他会子:“我哪里知道如何是好。火器比人家差得太多,要打仗决计是只败不胜的。敢问陈大人如何是好?”陈瑞文眼睛一花,脚底下晃了晃。
半晌,陈瑞文磨蹭着回到望宸院,垂头丧气。那福建小将军登时笑道:“陈大人这是让太阳晒晕乎了?”甄藏珠淡然吃了口茶。
沈妃一叹:“陈大人已明白了?”陈瑞文点点头。沈妃乃命,“来人,取吴国地图来。”
过了会子,有太监从书房取来地图铺在案头。沈妃与甄藏珠围了上去。陈瑞文迟疑片刻,坐在椅子上没动弹,扮作受惊太过的模样。他深知,如今甄藏珠借来精兵又拿住了王爷王妃,显见占的是上风,分国裂土之时八成会想抢下些便宜。而事后吴国朝野少不得诟病。他自己若不曾掺合,黑锅便归沈妃一个人背了。横竖她是女流,名声于她并不要紧。
不想那两位竟然分得挺快,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分好了!陈瑞文上前一瞧,地图上拿墨笔划出边界线。有金陵的这块写了个“吴”,带上海那块写了个“越”。甄藏珠并未得什么好处。正经是二一添作五,两块地方差不多大。
陈瑞文皱眉:若是那头叫越国,与吴国不大吉利。乃道:“那边可否换个国名?”
甄藏珠撇脱道:“不换。”
沈妃道:“不过是个国名罢了,并不要紧。”乃望了几个男人一眼。“此事就这么定了?”
甄藏珠点头:“可。”乃含笑朝沈妃拱了拱手,“沈娘娘名不虚传。既为兄弟邻邦,日后还请吴国多多照看。”
沈妃欠身万福:“吴国亦请越国多多照看。”
“好说。欢迎吴国来上海港出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