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老人精了。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里头兴许都带着深意。
偏偏还能让人无拿不到话头,无可指摘。
周妈妈并没有一进门就急不可耐提起顾青瓷的事。
而是和和气气同孙氏坐在一出说了会儿话。
眯着一张笑脸,不知怎么的就提起了一桩事儿。
周妈妈道:“听闻李家往上几辈儿是注在河口村的?那便是李家原籍也在那里?”
孙氏笑了笑,“可不正是,家中祠堂老宅都在那,眼下虽也住在京城里,但根儿却还在河口村的,好在那里离着京城并不多远,一天一个来回是尽够的。”
周妈妈拍了下腿,跟着道:“是这个理儿,不过——”她话头一转,又顿了顿。
等见孙氏面色打了个突,才继续说 ,“老太太最近可曾听到些外头的消息?”
孙氏忙问:“倒是没有,都是些什么消息,难道有什么不好的?”
周妈妈摆了摆手,“倒论不上什么好与不好,只或些许同您家也有些关系。”
孙氏打从侯府人上门起就心绪不宁,见了这些妈妈们心里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别看这位周妈妈笑得跟菩萨似的,一副温和好人的模样,实则说话滴水不漏。
孙氏原就担心那边不肯罢休,心里绷着,却不料周妈妈突然引出一番别有所指的话来,还说同李家有些关系。
心里急,面上尽量稳着,孙氏道:“我是个不爱出门的,耳聋眼瞎得很,消息不灵通,且要烦劳周妈妈说来老身听一听。”
周妈妈把人的胃口吊足了,这才开口:“没甚大不了的,那河口村在远郊,原是算作京城的地界。只是前段时间朝廷将各地区域都做了些调整,月前有文书下来,听说河口村连同附近另外两个村镇,被一同划分并入了稗县。”
孙氏听完就愣住了,脑子有些懵。
怎么河口村就要被并到稗县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妈妈见人一时还没领会到这话的意思,免不得就多提醒了一句,她笑,“稗县其实并无什么不好,离着咱们京城千里地而已算不得远,骑快马也就半日功夫。只是,与姑爷的确有些为难,姑爷是要考科举的人,好容易中了秀才,听说起是正准备着这一科的秋闱,细数已是没几日功夫,这个关节眼,李家的户籍什么的怕已经移交到了稗县,那就是说,姑爷考试要去原籍稗县考。”
孙氏一个激灵,回过神。
竟是将这些都忘了!
眼下再也端不住,急急道:“这可怎么是好。”稗县人生地不熟,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住的地方更没有,再奔波过去考试,孙儿定会受影响。
上头也真是的,怎么弄这么一出。
周妈妈见人上钩了,继续不急不缓开口:“前日,头听二太太说起过,说是稗县现任的知县,同我家却还有亲呢,你说巧不巧?咱身边几个伺候就凑趣儿问太太是个什么亲,太太这才道自己有个庶姐,原先在闺中时姐妹二人关系不错,后来我们太太嫁了侯府,姨太太就嫁了京中清流一派的一位小官,后生了个女儿,长大后许的就是稗县那位知县大人。
当然了,那时候知县还不是知县,不过一个穷举子,因姨奶奶看中了那人家世简单本身又有才华,故而才把娇养的女儿许了去,原是为了让女儿日后能过上些舒坦日子,不用跟嫁进高门去同人争富贵,可你猜后来怎么着?”
周妈妈话一停,一双眼睛看着孙氏。
孙氏觉得不对劲,然没等她出一句话,周妈妈就冷冷一笑,讥讽:“姨太太是鹰被捉瞎了眼,想不到挑来选去,最后竟然择了个中山狼当女婿。那举子是有两分本事果真考中进士,可这人的心啊却是黑透的,他借着我们太太娘家的势往上爬,我们太太的父亲又上下给他弄了个江南的缺,这么一个肥差多少人眼馋不得,竟哪想,那丁点毫不知感恩,去了江南后渐渐抖起来,全然不把我家表小姐放在眼里,还由得他那寡母作贱人,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往屋里抬人,完全没把正室放在眼里。”
“那,再后来呢。”孙氏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就嘴快问了一句。
周妈妈听了嗤嗤一笑,然后道:“再后来……表姑爷就从江南肥缺上下来了,一任都没坐满,只待了一年就被调走,调来的正是这稗县,算一算,如今都快在这位置上坐十年了呢。”
孙氏听完背后一身冷汗。
这这话,是特特说给她听的,敲打她呢!
她就说这些人浩浩荡荡过来了,却一句话不提顾青瓷,只陪着自己絮叨起家常,却原来一早等在这儿。
说她们一万个心窟窿都少了,这暗里讽刺明里震慑的本事,谁敢小看。
当真是好手段。
这些富贵显贵门庭势力到底有多大,既能让一个人乍然富贵,更能让一个人在一个冷灶上待上十年!
只想想身上都发冷。
周妈妈口中那男子尚且是录了进士的人,照样是肥缺是说撸就撸。
可见权利大了的人家端的是能手眼通天,
而他们李家只是最最普通不过门户,拿什么跟人抗衡?
李家孙辈就一根独苗,可经不起折腾。
直到此刻,孙氏才算彻彻底底明白,高门侯府到底是一个怎么的存在。才知道,他们之前又是怎样的浅薄无知。
“好个白氏,真真是丧门妇!丧门妇!”孙氏无法不把这些事归咎到白氏身上,心里的怒气越发汹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