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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棠被徐令让进正堂,微愣了愣,这徐令简直是嫁女的铺陈,把宗族亲眷及平日交好的官员皆请到,摆了数桌席面,挤得满满当当,十分的热闹。
沈泽棠鬓角光整,戴顶乌纱帽,穿簇新的盘领右衽袍公服,腰间配花犀革,脚踩白底黑面皂靴,清隽的面容含笑,眼神深邃,刻意将威势敛收,显出很儒雅温文的态。
徐蓝则坐在靠角落里,一盏接着一盏吃酒。
他看着官员陆续端盏上前恭贺敬酒,沈二爷象征性吃了几盏,只笑着说话儿,倒也无人敢再闹他。
这般坐有半个时辰,听得有人来报新娘子上花轿了,他才撩袍端带站起,同众人一番话别,即随徐令及管事往门外去。
沈二爷余光瞟见徐蓝朝他过来,遂放缓脚步,等他近前微笑问:”听闻元稹回京后曾去吏部寻吾,不知所为何事?“
徐蓝摇摇头,他手中拈两个斟满酒的钟儿,一只递给沈二爷,看着他接过:”这钟酒先恭贺老师大喜,另还有句话想说。“
沈二爷仰颈一饮而尽:“元稹但说无妨。”
徐蓝觉得喉间似有物哽着,稍许才嗓音喑哑道:“田姜现为我表妹,既然是娘家表哥,我斗胆提点老师,表妹以前过得很苦,老师大她许多,请今后好好的待她!若是让我晓得她受甚么委屈,必不答应。”
沈二爷看了眼心虚的徐令,明白他定同徐蓝讲了实话,默了默语气温和:”你无庸担心,田姜是吾妻,我疼她都不及,怎舍得给她委屈受呢!“
旋及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恰已至正门前,沈桓牵来一匹浑身如玉的高头大马,沈二爷利落地蹬鞍而上。
徐蓝被后头推拥着出了门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艳羡惊叹之色,交头接耳这京城十里红妆难见的景,实在是财大气粗啊!
花轿已拐至街道另一边,那片十里红海也渐流远,吹吹打打的锣鼓唢呐声,终还了耳根清静,满地的炮杖灰儿,还有余烟袅袅如雾似尘。
人群也三三两两各自散去,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默默地,被落日余晖镀上了金色。
徐蓝心底泛起一种曲终人散的凄凉感觉,那个欢喜至深的女孩儿,终是青丝绾正、红衣胜火地嫁了旁人。
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怕是不能了罢!
他抬手抹了把眼睛,转身迈进门槛,走了没几步,听得背后沉浑响动,是大门阖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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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摇摇晃晃,出门时天际彩霞新添,快至沈府时已暮色渐暗。
一缕凉风吹动窗帘,顺着掀开的缝,可窥到沈府门前人群攒动,细乐声、爆竹声愈来愈响,轿子缓缓停住。
听得好些人在嚷着要喜钱,便有人给了喜钱,田姜知道这叫“拦门”,等了半晌功夫,轿帘才被打起,两个傧相搀扶着出来,便听得个阴阳先生嘴里念念有词的在“撒谷豆”,她看不见外面的景,只垂眼瞧得几颗深红的大枣,骨溜溜的滚到足前,不禁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