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炼狱逃脱的冤鬼,她缓缓地爬进了窗子,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向白羽,白羽的头脑一热,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严素雪听到了动静,赶紧坐直身子,披上外衣,出声询问:“白羽,白羽!你瞎叫什么?”
无人应答,只余那比流沙缓慢、比寒铁沉重的脚步,在静谧的屋子敲出了令人心虚的节奏。
“谁?”严素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女鬼绕过屏风,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严素雪恶心得几欲干呕,她抬头,借着凉薄的月辉看清了来人的形象,一张脸瞬间变得乌青如墨,有那么一瞬,她怀疑自己魂飞魄散了!
如若不然,怎么会看见袁媛的鬼魂?袁媛不是死了吗?
“你为什么要害我?”女鬼低沉着嗓子,咬牙切齿道。
严素雪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她蜷缩在床脚,抱着枕头,战战兢兢道:“我……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你……不是我杀的……”
女鬼爬上床,凑近严素雪,那湿漉漉的鲜血滴在严素雪的脚背上,像一块烧红的炭,灼得她几欲暴走,她躲,女鬼迅速掐住了她的脖子:“你骗我……”
严素雪的呼吸变得艰难,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没骗你!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我!是他!”
“他是谁?”
“他……他是……啊——”严素雪突然身子一僵,歪了过去。
女鬼,不,玉如娇探了她的脉,摇摇头,启声道:“她中了蛊毒,关键时刻有人催动蛊虫,咬断了她的心脉。”
门口,桑玥和冷芷珺互视一眼,冷芷珺按住胸口,神色肃然道:“陛下,你是怎么怀疑到严素雪身上的?”
桑玥不疾不徐道:“我让父亲审问了白寞,据白寞透露,是严素雪主动接近他的,但又不肯委身于他,好像吊着他似的,我便怀疑严素雪别有居心了,但怀疑归怀疑,并不能确定唆使袁媛的人就是她,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一出计策,让玉如娇扮鬼套她的话。”
“严素雪装病是为了拖住我,暴露她和白寞的私情是为了让我相信她有把柄落在了我手里,从而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一定会派人监视她,那么她迫害袁媛的嫌疑便完全没有了。天啊,居然是我……洗脱了她的嫌疑!”冷芷珺后悔不已。
“严素雪一人不足以成事,她还有一个甚至两个帮凶,那推了袁媛一把的人故意留了活口,目的是让我们认为他不会武功,继而怀疑院子里唯一有可能下手的伍思思。”不得不说,凶手真真是聪明极了,连她的心思都揣测到了。若非她多疑谨慎,愣是让桑楚沐拷问出了严素雪和白寞相处的细节,她大抵也不会认为严素雪有作案的可能。
严素雪有问题,袁昌自然也逃不了了。难怪一个商人,对着太子妃也敢莽撞怒骂,不正是为了制造他对冷芷珺的怀疑,好让冷芷珺不得不同意他亲自照看袁媛吗?
他的确不会杀了袁媛,他只会让袁媛长眠不醒。
夜风挽起冷芷珺如墨的青丝,绕着她秀美绝伦的脸,凭添了一分飘渺之气,她的语音也空灵了:“既然伍思思是无辜的,那么严素雪又怎么料到我会落单?她可没派丫鬟去盯着我和殿下呀。”
桑玥唇瓣一勾,似新月淡出苍穹,弧度优美,皎洁透亮:“那只能是有人制造了你的落单。”
“制造?”冷芷珺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把怀安请慕容锦去书房的话逐字逐句地斟酌了一遍,不由地勃然变色,“是他?难道那晚不是慕容拓主动提出商议刺客一事的?”
商议?慕容拓这个人我行我素惯了,寻找刺客自有他的法子,哪里会主动跟人商议?桑玥摇摇头,眸光染了几分月辉疏朗和暗夜萧凉,“荀薇儿撞破刺客救了慕容天,几位殿下深夜去书房议事,一大早袁昌在花厅动怒,入夜时分父皇在墨月阁遇刺,这一桩桩一件件,哪儿没他慕容天的影子?偏他次次在,又次次不惹人注意,唯独第一次他是主角可他也是被害对象,所以我们都忽忽略他了。”
先是离间慕容锦和慕容拓的兄弟情谊,再是挑起慕容宸瑞对慕容锦的怀疑,这样,一旦慕容宸瑞决定废了慕容锦的太子之位,慕容拓便会袖手旁观,慕容锦自然孤立无援了。孤立无援了怎么办呢?是束手就擒还是跟慕容宸瑞放手一搏?
说到底,慕容天就是把冷瑶的死安在了他们父子三人的身上,希望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如果慕容天是主谋之一,那么荀薇儿撞破刺客救下他便显得极其可疑了。与其说荀薇儿是撞破了那场刺杀,不如说对方是想留下荀薇儿这个人证。但荀薇儿为何会跟他们不期而遇,这个问题值得推敲。
冷芷珺徐徐叹道:“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又断了,父皇疼爱慕容天,而今严素雪一死,无人指证他,父皇不会信我们的说辞的。”
桑玥浅笑:“不,敌人懂得声东击西,我们又何尝又不是?”
所谓医女,自然是玉如娇了。
袁媛的死闹得沸沸扬扬,玉如娇又堂而皇之地扮成女鬼,一路上并未刻意用轻功遮掩身形,若幕后黑手真潜藏在曦王府,一定会追上玉如娇,看她究竟耍什么花样。刚刚严素雪暴毙,足以证明玉如娇成功地吸引了对方,那么,慕容拓那边应该成事了。
昏暗的暴室内,慕容锦和慕容拓坐在椅子上,耐心地审问着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今早,他们两个故意决裂,不过是为了引出那人动手而已。他们两个即便同时爱着桑玥的日子,也不曾真的对彼此痛下杀手,小手段使过,但无关身家性命。因为在他们心底,不管岁月蹉跎、时光荏苒,都深深地爱着另一个女人,他们是她的儿子,便一辈子是手足,谁也离间不了!
夹棍、鞭子和荆棘全都用过了,但对方就是不招。
慕容拓嗤然一笑,拿起一个雪梨咬了一口,一脸兴趣盎然地道:“大哥,你晚膳吃得多不多?”
慕容锦微笑,暖如春水:“不多。”
慕容拓又咬了一口,指了指暗卫:“摸摸他的肚子,看他饱不饱?”
暗卫摸了摸,答道:“肚腹空空。”
慕容拓舔了舔唇角的汁液,对怀安勾了勾手指,怀安瘪着嘴儿,一脸嫌弃地打开了食盒,双手扬起兰花指,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青花瓷碗。
慕容拓笑得眉眼弯弯:“怀安你貌似很喜欢,赏你一半,给他留一半。”
怀安身子一震,捂唇咽下了几乎要吐出来的东西,尔后飞快地收起兰花指和厌恶之色,挤出一个享受无比的笑,走近黑衣人,用勺子舀了一口汤,笑得比太监还猥琐:“乖乖儿的啊,喝一口补补身子,免得待会儿没力气折腾了。”
慕容拓把雪梨一扔,呵斥道:“怀安,爷剁的是你的命根子吗?怎么说话那么娘?”
命根子?原本没闻到毒药气味儿,是以喝了一口的黑衣人“噗”,喷了怀安满脸。
娘的!怀安气死了!拿筷子夹起一片“肉”就往他嘴里塞:“你敢喷我?你敢喷我?给我吃!吃!全部吃光!”
黑衣人一阵干呕,怀安唯恐再次中招,后退一步,慕容拓哈哈笑了,“既然他不想吃袁昌的,你就剁了他的,让他吃他自己的好了!”
怀安坏坏一笑:“爷,这主意不错!来人!烧烤架子摆上!怀安我今天就来露一手,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炙烤人鞭!”
话音刚落,两名暗卫端着一早准备好的炭和烧烤架子进入了行房。
慕容锦垂下眸子,掩住一闪而过的诧异,这种变态法子,他当真想不出。
唉!桑玥啊桑玥,真替你感到惋惜,怎么喜欢上这么一个变态了?
怀安扒了那人的裤子,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先是从他冷汗涔涔的脸上轻轻划过,让他感知它的锐利和冰冷,再是缓缓下移,贴着小黑衣人,却并不急着下刀,而是问向慕容拓:“爷,没了命根子,无颜见老祖宗了吧?下辈子投胎做女人?”
黑衣人的心一怔,头可断血可流,执行任务牺牲了那叫“汉子”!但临死前变成太监……这……这……
慕容拓不耐烦地道:“怎么会没命根子?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从前是吊在胯下,今后是装在肚子里,老祖宗不会怪他的。”
“好嘞!”怀安爽朗地应下,忍住厌恶,抡起剪刀,喀嚓!
黑衣人差点儿晕厥!
怀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剪歪了,再来再来!”
烧烤架子已被烧得血旺,偶尔发出噼啪之音,每一声都仿佛爆破在了黑衣人的心底,若真的做了太监,若真的吃了自己的命根子……呕!
他受不了了!
“我说!我是皇宫的暗卫!负责保护梁王殿下的安危,是梁王殿下命我对着墨月阁放箭的!”
果然是慕容天!
慕容锦隔空一指,一道劲风弹出,点了他的穴,随后对着慕容拓正色道:“把他交给父皇,应该能还你我二人清白。”
“殿下!殿下!不好了!”门口的侍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殿下,皇上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慕容拓心中大骇。
侍卫咽下口水,喘息道:“方才梁王殿下约了荀小姐游湖,不知怎地,皇上也在附近,三人便一起上了船。可一上船,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梁王殿下为保护皇上挨了刺客一剑,重度昏迷了,刺客随即掳走了荀小姐,皇上吩咐随行暗卫保护梁王殿下回宫,自己则孤身去追那刺客和荀小姐了!”
让暗卫护送慕容天回宫,证明慕容宸瑞已经不信任曦王府的安全保障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刚刚有了人证,慕容天却为了慕容宸瑞被差点儿丧命,慕容宸瑞心疼他都来不及,还舍得怀疑他?搞不好慕容宸瑞会认为这名黑衣人是被他们兄弟两个收买了故意构陷慕容天的。
明明离胜利那么近、那么近,近到只剩最后一步,却突然出了这样的岔子!慕容天要是有这个脑子也不至于当不成太子,他……一定有军师!
更要命的是,慕容宸瑞……不见了!
他那么聪颖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对方是故意把他引出曦王府好趁机对付他的?
荀薇儿到底是谁?
为什么能让他如此失控?
------题外话------
二更完毕,累趴下。
明日启程回老家过年,要在高铁上度过漫长的一天。
给笑笑一点儿拼命三郎的动力吧!
月末将至,呼唤票票倒计时,过了十二月,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没节操地追着你们喊票了。
最后,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