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朱谨深并不很信任地斜睨她,“你不要想的太好了,你父王今年多大?没到六十罢?八十老翁尚能纳十八妙女,往后如何,难说得很。”
沐元瑜有点心虚,同时也不大服气:“殿下都不向着我说话。”
还想她父王老梅再开,这样坏。
“你老实些,我就向着你。”朱谨深把这当撒娇听了,心下平复下来,又安抚地摸摸他拧过的那一块。
“殿下单叫我老实,自己呢?八十老翁,可还能纳十八妙女呢。”
朱谨深的唇角又勾起了:“你都替我操上耄耋之年的心了?你若管我到那时候,我自然只有服你的管了。”
跟他过到八十岁——沐元瑜略傻,她说那句不过是顺口,也有点想转移话题的意思,那么久远以后的事,她哪里会真的去想。
“你不愿意?”朱谨深的声音冷了。
沐元瑜有点招架不住,又有点想笑,这几乎可以当做不二色的承诺听了,是她从没有跟他索取过的承诺,而他要硬塞给她。
“——哪有殿下这样的,这是逼着我管你不成?”
朱谨深放开了她的手,高冷道:“你想多了,你爱管不管。”
沐元瑜服软:“我管我管,我这样喜欢殿下,只愁殿下不理会我。”
这话当然是真的,不过沐元瑜摸着良心想了想,在她内心深处,比起给别人做妻子,她应该是对滇宁王的位置要更向往那么一些。
她甚是遗憾地想,要是朱谨深的身份没这么高贵就好了,将来把他拐回云南去,才是两全其美。
朱谨深这回没有看出来她的小心思,因为被那句“喜欢”忽悠晕了。沐元瑜惯常就是很能给他灌迷汤的,但这样直白而毫无掩饰地说出这个词语来,还是头一回。
以至于以他的敏锐,也想不了更多了。
他低声道:“我也是。”
说完了奇异地有些羞涩,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这三个字的表白好像更有魔力一样。
说完了两个人面面相觑,沐元瑜原来没觉得怎样,莫名也被他带了张大红脸。
她忍不住都想抓一抓脸了——这位殿下的脸皮好迷啊,压着她吻的时候都不见这样,还是男人都这样?
剖白心意比实际行动更让他有一种袒露真心的赤/裸感。
咕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发出了一声微响。
“殿下,先吃饭吧?”沐元瑜问,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人一饿起来,那这个感受就势必后来居上占据到第一,别的都想不了了。
朱谨深重新垂下了眼睛:“——嗯。”
**
用过晚饭后,沐元瑜揣着信回家,朱谨深重新回到了都察院。
他大方地让丁御史等人去休息,然后自己独自又到了放案档的大屋里。
他在自己书案上的两摞高高的案档里找寻着什么。
小半刻后,找到了他想要的,缓缓展开。
——南直隶苏州府吴县县令柳长辉,贪赃枉法,强夺民财,引百姓公愤,负朝廷圣恩,夺官去职,流徙云南府。
发黄黯淡的案卷上,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末尾处的印章因时日久远,已经看得不那么清楚,但配合旁边的签名,仍可明确认出这份案卷当时的主判者是谁。
朱谨深长久地凝视着那个印章,目中闪过非常复杂的光芒。
他记得很清楚,两千多前乐工案后,皇帝是把余孽在南疆的残余势力交给了滇宁王去查。
查到现在,他的小妾跟独子忽然都死了。
而小妾的娘家跟梅祭酒挂上了钩。
沐氏在云南经营了几代人,想给滇宁王塞个女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码,这个女人的来历必须有证可考。
柳夫人是不是犯官之后不要紧,柳长辉已经被流徙云南,那么就是已经为曾经的罪行付出代价,而由此,得到的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官方身份。
一个官员,想被贬不难,准确地贬到云南府去,就要花费一番心思了。
苏州府归属南直隶,南京刑部其实就可以做到这件事,但那一方的人却不怕麻烦地寻到了京城了,借了梅祭酒的手,最大限度地拉长了空间,让这件事看上去更具有自然和偶然性。
时间渐渐流逝,被嫌碍事一直打发在外间的林安忍不住探进了头来:“殿下,都这个时辰了,该休息了吧?”他忍不住多唠叨了一句,“丁御史他们都该梦周公了,哪有您这个主官还在这里操劳的。”
朱谨深垂下了眼睛,掩去了其中的诸多情绪:“知道了。”
他站起来,把那份案卷揣到了怀里。
林安见他听劝,十分高兴,但见他又揣了案卷,不由道:“殿下还打算带一份回房去看?给我拿着就是了,这些纸脏得很,别把您衣裳弄脏了。”
朱谨深道:“闭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林安:“……”
他有点惶恐,但还是把嘴捂着,点头如捣蒜。
“我们回府。”
“殿下今晚不在这里住呀——”林安习惯性多嘴,话出口见朱谨深脸色不好,识趣地闭了嘴,“哦哦,好的。”
真怪,难道是世子爷死了弟弟,把他家殿下的心情也带的不好了?
他在心里胡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