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外,他也没有那些成熟君王的城府,心里是什么想法,很容易就从脸上表露了出来。这让那些最善于察言观色的朝臣一眼就洞悉了他的心思,不少原先还有所犹豫的人,心里已飞快地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了。
其实他们也怕啊,前方那么多朝臣都葬送在蒙人刀下,谁知道一旦蒙人真个杀到北京会不会再次大开杀戒呢?而且他们担心的可不光是自己,还有家人妻儿的安危呢,还有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财产。要是蒙人破城,自己恐怕就真要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了。
越往这方面想,他们心中的恐惧感就越是强烈,大家都开始认同起徐珵所提出的迁都建议来。或许这是最容易保全自己身家性命的办法了。
而当从皇帝的脸上也看出了认同的想法后,他们的这一点最后的顾虑也抛到了脑后。不过另外一些人,却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只见如今的户部侍郎戚如海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臣以为看眼下局势,迁都是势在必行,但南京离北京终究太远,恐难以在蒙人杀到之前脱身,不若迁都西安暂避。那儿毕竟是十数朝的帝都所在,又有山川地理之便,足可守御!”
此人一开口,顿时就让更多人有了信心来加入对迁都一事的讨论之中。又一名官员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以为要迁都,就当迁往最稳妥的所在,比如四川成都。那儿山高路小,栈道更是天险所在,即便蒙人骑兵再厉害,也休想杀入蜀中之地。而且,蜀中更是天府之国,足以供给朝廷需求……”
“陛下,迁都当往洛阳,那儿地处天下之中,勤王兵马来得最是容易……”
“陛下,迁都……”
一时间,刚才还大叫如何是好的一群官员,现在却个个都成了踊跃发言的忠心臣子,全都有着一番听起来相当不错的建议。
可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法,反倒让朱祁钰心里更犯起了踌躇,竟有些不知该听谁的才好了。而这迁都可是极其重大的一件事情,却该如何是好?心里犯起了嘀咕,朱祁钰下意识就看向了自己所最信任的两人——于谦和陆缜!
可让皇帝有些意外的是,此时这两位的脸色都极为难看,一个铁青着脸,一个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看向周围那些说话不断的同僚时,眼中除了愤怒,就是失望。就仿佛他们所说的都是罪大恶极的言论。
陆缜对这些人确实极其失望,这就是如今立在朝堂之上,将要辅佐天子重振大明江山的股肱之臣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只知一己私利的宵小小人罢了。
遇到问题,他们先是慌乱,然后只剩下了逃避,却从未想过如何去克服眼下的难题。而且他还看出了一点,这些位向天子进言迁都的,其实都有自己的私心在里头。
提议去南京的,他本身就是江苏人氏;提出要去西安的,则是陕西出身的官员……以此类推,他们提出迁都,其用意除了保全自身,更多还是为了让天子临幸自己的家乡,其做法和当初王振硬是把朱祁镇带去蔚州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于谦心里的恼火却更盛一些,他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即便因此会大大地得罪这些同殿官员,这时候也顾不了太多了。
在抬头看了天子一眼后,他便猛地一步踏出,高声叫了一声:“陛下,臣也有一言要启奏!”这话一下就盖过了周围那些官员的说辞,让所有人同时都住了嘴,然后齐齐将目光落了过去。
“莫非于大人想劝说陛下迁都杭州么?那里可比南京更远哪……而且那里是南宋故都,此时迁都总有些不妥哪……”不少人心里迅速转起了念头,不过却是在以己度人,认为于谦也和自己怀着同样的心思。
正感为难的朱祁钰听得这话,精神便是一振,赶忙点头道:“于卿有何见解,快些说来听听!”
臣班中间,本来已踏出一只脚,想要进言什么的陆缜在看到于谦站出来后,动作便是一顿,同时收回了脚。他相信,以于谦的心性和见识,是断然不会说出和这些家伙一样的迁都之言的。
果然,于谦没有让他失望。在朝天子略施一礼后,他终于开口。话语缓慢而铿锵有力,暗藏杀伐之意:“陛下,臣以为,但有敢言迁都者,都该诛杀,此乃乱国之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