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一同进来的,还有呼呼的寒风,夹带着一大蓬雪沫子就被吹进了厅来,落到了不少人的酒杯菜碟之中,其中有一些正好落进了那几个官员的盘子里。
这让本来就有些恼火的几人神色一变,一人更是直接起身,想要与之理论。却被身旁的同伴一把给拉住了,小声道:“你看他们的穿着。”
“嗯?”这位忙把目光一凝,仔细一打量对方的大氅下的打扮,不觉倒抽了口凉气,赶紧讪讪地坐了回去,甚至都不敢与之对视了。
此时,其他人也都看清楚了这几位的穿着特征,灰色的靠衣,白色的尖靴,再加上配在腰间那把很是招摇的长刀,赫然是如今势头正盛的东厂番子标配了。
对于这一年里重新在京城内外冒起的东厂,众人还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那几个官场中人,更是对他们深怀忌惮,自然不敢再行招惹了。
好在那名想要出言的官员动作够快,并没有叫对方看出什么问题来。随即,他们便几步来到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前,大声招呼,让伙计赶紧上酒菜。
片刻后,门帘又被人掀开,两名同样打扮的东厂番子居然夹着一名身着官服,手脚上还戴着镣铐的中年男子就走了进来。这罪官每走一步,铁链就与地面一阵接触,发出一阵当啷声,直听得在场众人更感心惊了。
以往只听说东厂在京城里已经无人能当,却不想现在他们的手脚竟已开始往外省伸去了。显然,这次他们是从山东抓了某名官员送回北京的。而能如此羞辱一名绯袍高官,这东厂的做法也太也嚣张了些。
可即便如此,这也只会让众人对这些东厂番子越发的忌惮,所以此时的驿站大厅里声音为之一肃,早已不复之前的热闹。只是这并没有让几名官员感到舒服,因为连他们都不敢说话了,只觉如座针毡,只想着赶紧吃完了东西回房里去暂作避让。
可就在这时,那名长髯官员的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了罪官的脸上,片刻后忍不住轻呼出声:“汤大人,您怎会被东厂的人给拿住了……”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差点都要站起身来了。
而这声音在如今这静寂的环境里自然立刻就被那边的人给听了个清楚,先是那罪官也有些诧异地回头看来,随后几名番子的目光也落了过来。几道目光寒冷如铁,竟照得其同桌的几名官员都打了个寒噤。
那番子一人立刻就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他们身边,似笑非笑道:“你们也是山东官员?居然认得这位汤文和布政使大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番子当真是好厉害,居然就把堂堂山东一省中位置最高的官员给拿下了!
要知道现在可还不是几十年后,朝廷不断把巡抚总督什么的往地方派的时候,此时的一省布政使就是民政最高的官员,真正的封疆大吏。就是朝廷就治这么一员高官的罪,怕也得费好多的手脚,慎之又慎呢。可现在倒好,悄没声地,人就被带到这里了。毕竟,这几名官员可是半点风声都没曾收到呢。
只从此一看,就可知东厂是有多么的肆无忌惮了。
那长髯官员在惊呼出声后心知不妙,看到对方有人走来,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片刻后才有些僵硬地一点头:“下官确实曾见过汤大人几面……下官乃是山东菏泽县县令许荆,这次乃是前往京城述职的。”
“原来如此。”这人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这才把手往他身上一指:“来人,把他也给我锁了,我怀疑他是汤文和的同谋!”
随着这话一出,几名番子腾地一下就跳将起来,围上前来,很是熟练地就把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的许荆从座位上提溜起来,一条绳索就往其身上套去。
与其同桌的那几名同僚也是一阵慌乱,似乎想要为他说话,可一对上那些番子冰冷的眼神,尤其是一人问了句:“怎么你们也认得汤文和么?”后,几人就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发一言了。显然是生怕自己也被东厂的人给直接拿下了。
刚才还很有些官威的几人此时全都不敢有丝毫不满,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拿,但厅内众人却没一个敢笑话他们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也没这胆量。
什么叫霸道?这就是了!
好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