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这让他不由得生出了几许紧张的感觉来,但在天子没有允准之前,他是不敢动的。
直过了好半晌后,朱祁钰才缓缓开口:“陆卿平身,起来回话吧。”
“臣谢过陛下。”陆缜一面说着话,一面起身,随后抬头仔细看了几眼高坐在上的天子。虽然相隔只几个月时间,但朱祁钰的气质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变化,已经比之前要沉稳了许多,大有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家风范了。虽然给人的压力依然不是太大,但那种帝王的气场,也已渐渐形成,让人再不敢因为他二十多岁的年纪而生出轻视之意来。
不过陆缜随后口中说的却是另一番话:“数月不见,陛下看着可清减了不少,还望保重龙体哪。”
一句关心人的问候,让皇帝本来板着的脸不觉松动了一些,显然是想到了以前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口中还是生硬地道:“朕身为天子,可不敢有丝毫懈怠。陆卿,倒是你,既为山东巡抚,重任在肩,为何却突然不经奏请就回了北京,可是真如这些弹劾里所写的那般因为朕对你的信任便生出不臣之心了么?”
这话说得可是极重,陆缜在心惊之下,只得再度下跪辩解:“陛下,臣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此情天日可表!这次所以违规返回京城,实在是出于无奈……”
“却是何事,竟能让你完全不顾理法规矩了?”
“是臣妻的身子出了些岔子,很可能有小产之危,臣身为人夫,骤闻此事心急如焚,这才不顾朝廷法度离任赴京。臣知道,如此做法确实有公私不分之嫌,臣也甘心受罚。但对于那些弹章里所提到的臣有不臣之心的说法,臣即便是死也不敢认,也不敢想的。还请陛下明鉴!”说着,一个头就磕了下去。
沉默了片刻后,皇帝才轻轻地道:“原来是你家夫人的身子出了事,这才让你不顾一切地赶回京城么?”顿了一下后,又沉声道:“即便如此,你也大可先上奏朝廷,等朕允你回京再启程也不迟哪,为何要不问自来?”
“臣知罪。当时臣确实是吓着了,一时失了分寸,这才会不管不顾地赶回了京城。”陆缜赶紧认错道。
见他这么个态度,皇帝的脸色反倒放缓了一些,只是口中依然责怪地道:“即便如此,你身为朝廷重臣,如此公私不分,也着实罪责不轻,朕定必不能轻饶了你!”
听了皇帝如此说话,陆缜反倒是心下一宽。刚才天子以极其冷淡的语气追究自己的罪责,才是真正的危险。现在换了口气,显然是接受自己的说法了。所以他的反应也很是老实,只是诚恳地道:“臣愿意领受陛下责罚。”
“哼,枉朕对你如此信任,更把开海这样的大事都全权交托于你,想不到你陆缜竟如此报答于朕。朕来问你,这国事与家事,孰轻孰重?”皇帝却不急着说出如何惩罚,而是又抛出了这么个问题。
陆缜只略一思索,便隐隐明白了他的用意。如果这个问题自己答得好了,今日的责罚就可以轻一些。在一阵思忖之后,他才抬头看着天子道:“陛下,臣以为国事自然是要重过家事的。但两相比起来,依然有缓急之分。臣如今在山东已经把事情都办妥了,即便离开一段时日也不会影响了开海大事;可家中夫人却是急病缠身,实在不能不问。古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若连家都顾不上,臣这个官也不会当得好,还望陛下明鉴。”
听他居然还真就说出了套道理来,朱祁钰在惊讶之余也不觉露出了笑容:“陆卿的口才依然如此便给,倒是没有因为身在山东就荒废了呀。罢了,你都这么说了,朕也不好太过苛责。不过你终究是做错了,不加以惩戒是不行的,这样吧,就罚你一年的俸禄以儆效尤吧。”
“谢陛下宽容,臣不胜感激。”陆缜一听只是这么个惩罚,心里顿时就是一宽,这可比他所想的惩处要轻得多了。
但其实这一点也很好理解,别看那些言官们喊打喊杀地说得严重,其实这罪名只在天子的一念间。只要朱祁钰对他是信任的,那这点错误就根本不是问题。
甚至于,在皇帝看来,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反而让其更感安心呢。毕竟若是一个臣子无欲无求,只是一心为国,就有些假了,让人生出不安来。可陆缜这样总以家人为念的,被放到外面当封疆大吏,只要其妻子在京,就不是什么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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