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也没灌过什么迷魂汤。
徐敬余睨着她:“我说的是,以后再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不要自己扛,我是你男人,懂不懂?”
应欢总说应海生和陆镁报喜不报忧,其实她性子里也遗传到了这一点。这时候她已经明白徐敬余的意思了,她轻轻点头:“好……”
徐敬余靠过来,奖励地亲她一口,低声说:“像今晚这样就很好,以后要做得更好,答应吗?”
应欢看着他,小声:“好。”
“好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徐敬余把她抱下沙发,直起身。
应欢踩在地板上,拉住他的手,声音更小:“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徐敬余愣了一下,垂眼看她:“跟我睡?”
“可以吗?”
“一个人睡不着?”
“嗯……”
“让碰吗?”
“……”
应欢红着脸抬头,徐敬余笑着看她,“别怕,今晚不碰你,哥今晚就好好哄你睡。”
这一晚,徐敬余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就哄失眠的应欢睡觉。
第二天,应欢和应驰离开三亚。
两人回了一趟家,然后直接去医院。
应驰精神不太好,脸上还有些伤,看起来有些憔悴和颓废。
应佳溪到医院门口接他们的时候,看见他这个样子,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告诉他们:“你们爸在闹,知道我把你们叫回来,闹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做手术。”
应驰抬眸,少年眼睛干净纯粹,藏不住情绪,他满眼的担心,但还是没说话。
应欢看他一眼,说:“我们去看看。”
三人走到门口。
门还没打开,就听见应海生有些歇斯底里地沙哑地骂陆镁:“都说了,不要叫他回来,你叫他回来做什么啊?啊?我说了,我宁可死了,也不想毁了他……”
说着,说着,男人就哭了。
陆镁也跟着哭,又忍不住骂:“那你能怎么办,就去死吗?然后丢下我们娘三个?闺女还没嫁人,儿子没娶媳妇,你舍得吗?你想过吗?你要是真死了,应驰会多自责?这辈子都活在阴影下!他要多少人耻笑?”
应海生沙哑地哭了声:“那我就不自责吗?我就算活着,我怎么安心?!”
应欢闭了闭眼,咬紧牙关,深吸了口气。
应驰深深地后悔了。
他为自己之前的犹豫和挣扎感到无比惭愧,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现在父亲要他一颗肾救命,他为什么不给呢?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他推开病房门。
陆镁和病床上的应海生同时愣住,然后双双别过眼,飞快地抹眼泪。
过了几秒,陆镁回头看他们,挤出来一点笑:“怎么……回来这么早?刚下飞机,也不去休息一下……”
应驰一身运动服站在床尾,少年身材高大挺拔,青松一样,他看着病床上的应海生,装作不在乎地说:“爸,我不打拳了,我以后好好上学,跟教授做科研也挺好的。打拳每天训练都很辛苦,挨打的时候挺疼的,老了还可能得帕金森……”
“我不打了。”
应欢看着他。
这话里有多少分不甘,或许只有她最清楚。
应海生和陆镁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应海生哽咽出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应驰运动员体质,身体非常健康,检查过后没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上手术台。
手术安排在五天后。
那五天过得像五年,每一秒都是煎熬,所有人都在等,等最后一秒的奇迹。
徐敬余在手术前一天赶了回来,他去找了徐路平,得到否定答案,用力撸了一把头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说:“再找找,给多少钱都可以,用什么手段都行,还有二十多个小时。”
等到最后一个小时,还是没有结果。
徐敬余赶去医院,他觉得有些愧对应欢,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他也为应驰可惜,觉得他太过年轻了。
但其实,他做的这些,应欢和应驰根本不知道。
应欢看见他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的时候,没有太多意外,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徐敬余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微红的眼,明显的黑眼圈,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把人抱住。
应欢忽然想哭,她特别揪心地说:“还有半小时就要进手术室了。”
还是会不甘心啊……
徐敬余只是抱她更紧。
今天来的除了应家亲戚朋友之外,还有钟薇薇,钟薇薇已经来这里守了好几天了,她说来陪应欢,来看应驰。
术前准备像电视剧似的,一帧帧地播放。
最后一幕,是手术室大门关上之前,应驰举起一个拳头。
下一秒,门就关上了。
砰……
应欢一口咬住徐敬余的肩膀,死死地忍住,不让自己崩溃地大哭出来。
徐敬余抱着她,感觉她浑身都在颤抖,到底多不甘心?才会这样,他甚至觉得,或许应欢的执念比应驰还要重。他心疼得要死了,眼睛发红,继而闭了闭眼,低头在她发顶上蹭着,唇在她头发上,额头上落下一个个轻吻。
钟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跑了。
她跑到拐角,在人看不见的地方,靠着墙蹲下,头埋进膝盖里,无声痛哭。
太心疼了。
感觉心都要碎了。
……
三亚训练场。
石磊和杨璟成他们一个个心不在焉地训练,吴起骂了几句:“都集中精神,干嘛呢?啊?”
石磊看向吴起,忍不住说:“今天小祖宗做手术……”
杨璟成叹气:“真的是今天吗?”
石磊:“哎,就是今天,除非有奇迹。你老子病了,要你肾救命,你不给吗?是个人都没办法不给吧。”
中午,石磊忍不住给徐敬余发了条微信。
“怎么样了啊?”
很久。
徐敬余回复。
“手术中。”
石磊懵了很久,杨璟成也懵,一个个都有些呆滞,无法想象爱炸毛,单纯的少年永远远离拳台的场景,也无所适从队里少了一个小祖宗的生活。
一时间,队里死气沉沉的。
唯一努力训练的,只有陈森然了。
……
手术结束后,应驰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放空的,身体明明只是缺了一颗肾而已,却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似的。
一连三天都是这个状态,应欢特别害怕。
她问徐敬余:“怎么办?”
隔天中午,病房里忽然多了很多体坛记者,他们举着摄像机和话筒进来,说要采访应驰。
应驰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了,躺在病床上,很懵逼地问:“采访什么?”
他做了什么?
代表女记者看着他,眼泪汪汪地说:“我知道你啊,应驰,奶驰,为父捐肾,放弃夺取奥运入场券的机会。我们就是要来采访你的。”
应驰:“……”
他脸皮薄,特别不会拒绝女孩子,记者问问题也很温柔,他没办法拒绝。
整个中午,都被记者缠着。
应欢站在门口看着病房里的状况,抬头看徐敬余,同样有些懵:“你请来的?”
徐敬余笑了一下:“算是吧,正好他们需要这些新闻,挺正能量的,值得宣扬。也给小祖宗找点儿事情做,最好是让他关注回拳击赛事上,不要逃避,不然容易患PTSD。”
应欢愣住,没想到他考虑得那么多。
她拉住他的手,小声说:“谢谢你,我都没想到那么多。”
徐敬余靠着门框,握着她的手,眉梢微挑:“知道哥厉害了?以后有事找不找我?”
应欢:“嗯……”
过了一会儿,记者走了。
钟薇薇也来了。
应驰恹恹地靠在病床上,他身体素质好,就算精神不太好,身体依旧恢复得飞快。
应欢给他喂饭,低声哄他:“刚才记者除了问你以后的打算,还问了什么啊?”
应驰这几天都不太说话,刚才被记者一人一言问了很多话,处于礼貌,他又不能不回答。现在应欢跟他说话,他有些烦躁,还有些臊,低声说:“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一听这个,钟薇薇耳朵立即竖起来。
应欢倒是没注意听,有些惊讶:“还问这个啊?”
应驰闷闷地嗯了声,他讨厌躺在病床上,讨厌医院,讨厌不能训练,讨厌身体的变化……
但他完全没办法。
他有些认命,一抬眼看见徐敬余靠在椅子上,就有些来气:“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用回去训练吗?”
徐敬余瞥他一眼,淡淡地说:“我不放心你姐。”
其实,他等会儿就要走了,下午三点半的飞机。
应驰愣了一下,抬头看应欢。
应欢摸摸他的头。
应驰也知道自己最近很糟糕,应欢很操心,他有些惭愧,想了想,他挠挠头,小声嘀咕:“姐,我只有一颗肾,以后会不会找不到女朋友啊?”
应欢和钟薇薇同时说:“当然不会!”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钟薇薇看着应驰,认真说:“你长得那么好看,不怕没有女朋友的。”
应驰:“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钟薇薇:“可以!”
应驰:“……”
这时候,徐敬余淡淡说了句:“真找不到女朋友的话,你可以找个男朋友。”
应欢:“……”
钟薇薇:“!”
绝对不可以!
半秒后。
应驰气得要死,直接炸毛:“啊啊啊啊啊!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