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降兵与他婆娘悲伤欲绝的样子,李自成有些迷惑,难道用家眷要挟他们的法子,真的错了吗?
他蓦地想到,昨日藏人向天命军投降……如果没有跪地投降的事,他们昨晚就烧成灰了,既然肯投降,他们的心中就是有恐惧,为何家眷来了,反而勇敢起来?难道问题出在家眷身上?哪怕是死,也要在家眷面前维持着形象……
李自成明白了,就像是精疲力竭的两头斗牛,只要谁先松一松,就会一败涂地!
既然你如此看重如花美眷……
李自成咳嗽一声,道:“既然如此不识时务,那就杀吧,先从家眷开始!”
燕本宫原本想要劝劝,但转思一想,便停住话头,反而将李自成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那降兵小夫妇,然后张开双手摇了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那边的第二营,已经有数名士兵拔出腰刀,李自成已经下达了命令,对他们来说,只管执行便是,对与不对,完全不关他们的事。
一名士兵抢步上前,一把扯开小妇人,“别哭了,黄泉路上,等着你家相公便是,放心,他一会便来,要擦干眼泪,千万别认错了人……”
士兵的话,那小妇人听不懂,但是看身体语言,以及手中的腰刀,知道不是好事,便哭着哀求道:“相公……难道你忍心……”
士兵们将小妇人拖到一边,没走上几步,便要动手了,他左手挽住小妇人的双臂,右手将刀身横过小妇人的左肩,只带轻轻一拉,便能隔断喉管,与他相公阴阳两隔。
那降兵原本还在犹豫,到此时刻,方才醒悟过来,再要迟延,婆娘的性命就没了,他顾不上多想,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口中大叫道:“我愿意……”
“慢着!”
李自成这次用第二营的士兵充当刽子手,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他们能听懂汉话,见那士兵住了手,心中顿时一阵轻松。
这一次,他赌对了,那降兵成了第一个真正归顺的人!
如果真的杀了他的婆娘,不但她相公,恐怕其他的藏人降兵,心中也会充满荆刺,杀降兵没关系,他们本就是威胁,但他们的家眷……如果杀了他们的家眷,那么在他们的眼中,天命军恐怕就是魔鬼了。
燕本宫将那士兵扶起,带到李自成的身边,那士兵看了眼李自成,眼中一片灰暗,不知不觉低下头去。
痛苦是有的,但与全家人的性命相比,这点自尊算得了什么?
李自成正待发问,那边燕本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回头看了眼依然被钢刀架着脖子的婆娘,终于叩拜在地,“小人愿意归顺天命军……”
“起来吧,”李自成的脸上没有半点喜悦,这么长的时间,才搞定一名降兵,如果是落在女真人的手中,恐怕不用如此劳神费力,“你是真心归顺的吗?”
“回大都督,小人真心归顺,”那降兵顿了顿,又道:“只要大都督放了小人全家!”
降兵是没有资格讨价还价的,如果不是此处缺少人口,你们至少要进行一年的劳役,然后根据表现,再决定最后的归宿,不过,李自成没有与他计较,只是淡淡地道:“先退在一边,等候发落!”
刚才燕本宫一共点出八名降兵,除了此人,尚有七人,李自成让人将他们的家眷全部找出来,然后让他们选择,要么完全归顺,要么全家给他陪葬。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他再也不用担心了,刚才的那名降兵,就是最好榜样。
果然不出李自成的所料,当燕本宫将自成的话语传达过去,这七名降兵,并没有浪费多少口舌,直接都降了,他们并肩给李自成行了叩拜之礼,然后默默地退在一边。
李自成让士兵们给他们八人松绑,缚了一夜,胳膊早就麻木不堪了,他们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与自己的家人抱头痛哭。
军中的文书开始登记人口,这八人连同他们的家眷,全部登记为汉籍,但家庭住址一栏,暂时空缺。
在燕本宫的劝说下,剩余的藏人降兵,并没有坚持多久,午饭之前,全部同意归顺。
“入汉籍、奉天主”,只是他们归顺的第一步,李自成要在此处设置海南府,推行天命都督府的各项律令。
他满心欢喜,从第一名降兵归顺,到最后一名,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主要时间却是耽搁在登记上。
看来,“从众心理”不是汉人的特色,藏人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