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的工事上,更让他心疼的,还是士兵的尸体和翻滚着的伤兵。
这些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朝廷一直奈何他不得,就是因为他手中的这些士兵,如果不是大量的士兵,朱仙镇擅自撤军,还不落得与贺人龙一样的下场?
他四处扫了一遍,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寨上,水寨残破不堪,被开花弹炸毁的小船、树木,因为无法及时修复,大半已经落在水中,成了真正的“水下之寨”……
左良玉不觉紧皱眉头,目光不知觉落到对面天命军的阵地上,数十门火炮正肆无忌惮地吐出火舌,而在这些火炮的后面,上万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万一这些骑兵突破了水寨……
就在左良玉迟疑不决的时候,一枚开花弹,恰好落在岸边的一处工事上,一声剧烈的爆炸之后,工事完全被毁,原本守在工事上的数名士兵,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没了气息,肠穿肚烂、四肢残缺、热血奔腾……
左良玉惊出一身冷汗,开花弹的落点,距离他不到百步,他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火炮,如果让士兵们留在工事上,完全就是等死!
这一刻,他知道守将为什么哭叫了。
天命军的火器,的确太犀利了……他想起了郾城,想起了朱仙镇,更想起了尉氏县以北的那条壕沟……
左良玉的心,忽地高高飞起,却无法下落,他感觉缺少了什么,就像夜晚睡觉的时候,被同伴扔掉的一只鞋子惊醒,正等着另外一只鞋子落下,然后才能美美地睡上一觉,然而,那只鞋子始终没有落下,等待的心,一直收不回来。
“大人,天命军停止炮击了!”亲卫提醒,左良玉才知道,原来是开花弹的爆炸声不见了。
难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爆炸声?
左良玉感觉自己受了侮辱,难道自己就是天命军的盘中餐?
他的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恨意,更多的却是恐惧,对天命军的恐惧……
天命军的火炮正是发挥威力的时候,为何停了下来?左良玉的心中一惊,难道……
他抬眼向对面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天命军的炮手,正在将火炮向两侧拖移,而火炮后面的骑兵,已是蠢蠢欲动!
“大人,天命军的骑兵,就要渡河了!”
一定是这样,炮声一停,天命军的骑兵、步兵就该渡河了,官兵已经被天命军的火炮吓破了胆,还有一战之力吗?
左良玉感觉到了无奈,实力不济的无奈,他长叹一声,天命军的火器……
天命军的炮兵快速移动火炮,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骑兵已经开始出击,不过,在骑兵的右侧,还有许多身着单衫的百姓。
左良玉吃了一惊,百姓……百姓为何替天命军效力,难道是被天命军挟持?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些百姓,并不在天命军的控制之下,他们跑得非常欢快,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面前,百姓们没有任何犹豫,一头扎进河水中!
樊城上的李自成,也是十分惊异,他移开望远镜,回身问道:“小米,战场上为何出现这些百姓?他们不知道两军阵前,随时可能丢了性命吗?”
“大都督……”何小米迟疑着道:“听牛先生说,这些百姓都是自愿的!”
“自愿的?”李自成不解,“这是战场,牛先生为何同意百姓与骑兵一些渡河?便是他们要渡河,也要等到战争结束以后,也不差这一两日!”
“大都督,百姓们不是要渡河,而是……而是天命军,”何小米一咬牙,终是道:“第一营的骑兵渡河,但岸边有许多明军残破的工事,人马很容易受到伤害,必须将这些工事清除掉,战马才能渡河……”
“嗯?”李自成这才明白,百姓是为了协助天命军清除工事,怒喝一声道:“为何使用百姓?我们不是有步兵吗?这是战场……”
何小米小心地道:“这是牛先生安排的,牛先生说,百姓听说天命军渡河打左良玉部,他们纷纷请战……”
李自成明白,牛金星让士兵参与击敌,就是要打造“军民一家”的融洽气氛,百姓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了战斗,也就与天命军完全融于一体了。
然而,这是战场,百姓们没有受过操训,一旦遭到明军的攻击,势必伤亡惨重!
李自成一时热血沸腾,他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樊城的百姓,我在此起誓,天命军不会让你们失望,更不会有负你们……
起誓之后,李自成还觉得不足,便沉声道:“小米,告诉牛先生,今日参战的百姓,每人发给一两银子,伤亡的百姓,按照天命军的标准,及时发放抚恤!”
“是,大都督,属下记下了!”
此时百姓已经渡过了汉水,正在南岸拆除明军的水寨,幸好明军已经随着左良玉溃逃了,百姓们并没有遭到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