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外天崩地裂,但在师妹身边,我就像站在一片静海之上,倒映出识海里的纷纷扰扰,令我无端怅惘。
但我可没这种雄心大志,只想多活几百年,但宗门教会了我怎么去活几百年,我却不知该如何活这几百年……
炼丹炼器,我没有天分,也没有喜好,只不过在强记应该懂的知识;撰写编年史、地理志一类,在依人国我就明白我讨厌这种活计;乐舞香茶,比起钻研,我更喜欣赏他人的美……而修行,我修行只是为了多活几百年,若只是枯坐吐纳——”
说着,冯春兰摇了摇头,与那个既不想回家面对变故、亦不想留在书院苦读,却被所有人劝着长大的青慧界里的姜珣的相似之处,不多也不少。
幸而成仙逍遥的愿景将她挣脱。
“我与师姐的经历不同,但师姐,何必执着于这些?我们吃穿不愁,为何给自己另加枷锁?
修行是为了长生,长生是为了枯坐着炼丹制器吗?长生是长寿和快乐呀。我们追寻的是快乐而不是修真百艺。我喜爱解读玉英云文,故而浸淫在玲珑书阁里;我喜爱巧思,故而学习炼器将其具现;我喜爱以乐娱人,故而修习乐理……修真者涉猎百艺,而非百艺拘束修真者。
长寿需要枯坐修行,但快乐并不需要。长寿的修行路摆在眼前,就是给找不到快乐的我们更多的时光慢慢寻找。”所以,道心就是寻找长生逍遥,而非意味着快乐的道果。
年轻时的嬷嬷会想到自己凭一手作酥酪的本事得远近青睐吗?那个嬷嬷漂泊半生才专心做起了酥酪,那漂泊的半生就是修行吧。
冯春兰向姜珣标准地行了一礼:“受教了。师妹的悟性可比我高多了!舒真人让我慢慢领悟,却不想今日师妹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待我回宗静修梳理自我,必不负师妹金玉良言,也能令舒真人刮目相看。”
“师姐可是要拜舒真人为师?”见冯春兰转愁为喜,姜珣也舒了一口气。更何况,此次对话亦梳理了她的心境。
“是啊,舒真人平和可亲,我的观想图还和真人相合,师徒缘分深厚。真人虽看着严厉,但你看舒洁舒荣的性子,真人其实很和蔼。”
姜珣认同地点了点头,舒真人对她的回护也是外化于行的,真人随手撒在她脚边的三颗金豆就令她不惧在场众修了——若是花重衿不出手的话。
即使更多是防止众修惊扰了紫阴河引起灵溾暴动,或是防止姽姝兰被破坏,舒真人也是实打实地庇护了姜珣这个景虚宗弟子。
姜珣这处欣然言毕,油壁车前依旧碎语不断。
回燕宗另八位红衣女修将坟茔外部修整一新后也挤入人群中,将油壁车看作是自家祖师之物,和如今碧眼书生为首的散修起了冲突。
花朗则拉着舒洁舒荣站在老神在在的花重衿边上磕着瓜子看戏,惹得半数人对他怒目而视,后又顾忌金丹真人的威势转为可能的无言谩骂。
“虽然他们有十几个筑基拖着几个练气修士,但回燕宗有金丹长老随时到来,我们也还在这里,他们怎么能吵起来?”一时间,姜珣迷惑于散修的作为。
她不是没见过蠢愚的修士,但正常的修士和妖兽都会审时度势,自保为上。这些散修却如吸了雨久狐毛,且领头的碧眼书生依前两日的表现,也不是随意结仇的性子。